洞庭煙波  第24章 忍回首金釵染血(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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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丐幫眾人團團圍上來,結成棍陣全神戒備,但並不上前強攻,隻口中發出一聲聲呼哨。這棍陣精妙異常,獨孤汐三人無法突圍,片刻之後,範元靖便匆匆趕到。
    範元靖一雙眼牢牢盯著任平生,但見他似乎昏迷不醒,果然是身受重傷的樣子。範元靖本是滿腔仇恨,必欲殺之而後快,然而此時心中不禁卻猶豫起來:如此殺了任平生實在勝之不武,可要是放過他,又該如何向幫中弟兄交待呢?
    獨孤汐卻不知範元靖的心思,隻見他麵色陰沉,便踏前一步,橫鞭當胸,護在任平生與絲桐之前。兩人默然不發一語,對峙了許久,獨孤汐終於冷笑到:“久聞範長老英雄了得,誰知卻是見麵不如聞名!”
    範元靖本自為難,聞言不由怒形於色,說到:“這話什麼意思?”
    獨孤汐道:“你分明打不過任平生,待他受了傷,卻來趁人之危。”
    眾丐中有一人憤怒說到:“任屠刀濫殺無辜,管他有傷沒傷,隻要殺了他,就是給天下武林造福!”
    獨孤汐不待他說完,左手玉指輕彈,一點寒光直打那乞丐。那乞丐伸出竹棍去撥,誰知一觸之下,一點寒光分作三點,去勢反而更速。範元靖見狀,飛步上前,出掌撈去,他戴著精鋼護手,自然不懼暗器。
    範元靖剛將暗器抓在手裏,耳畔風聲響動,身後一個肥胖的老丐忽然將竹棍伸到他麵前,向虛空中一捅。隻聽竹棍內似有物體鑽入,一陣細微的簌簌聲之後,那肥胖的老丐說到:“姑娘,你也未免太陰毒了!”
    竹棍本是中空,老丐將棍頭對地抖了幾下,從中掉落幾枚黑幽幽的細針,針尖瑩瑩,顯是塗有劇毒。範元靖這才明白,獨孤汐打那乞丐原是佯攻,真正的殺招卻是衝著自己來的。她算好救人的方位,後發的毒針無形無跡,直取範元靖咽喉,這份心計實在難得,也實在可怖。若不是老乞丐相救,範元靖此刻隻怕性命不保,他當即恭恭敬敬地說到:“多謝戚師伯!”
    獨孤汐一聽,想起丐幫裏幾號知名人物,說到:“死胖子,難道你就是丐幫三絕裏的棍彌勒戚貴?”
    胖乞丐點頭道:“見笑了。”
    獨孤汐心裏頓時涼了,她本以為丐幫諸人當中,以範元靖地位最尊、武功最高,因此一上來就要先將他除去,剩下的人才好對付。誰知在一群髒兮兮傻乎乎的臭花子裏麵,卻還藏著一個絕世高人。
    這戚貴棍法精絕,早在幾十年前就聞名江湖,莫說是丐幫中人,江湖上提起來都要讚一聲了不起,全對他尊奉有加,然而奇的是他始終隻做七袋弟子,從來不擔職任。戚貴為人俠義,心腸甚善,又加之生得體肥肚圓,因此得了個棍彌勒的美稱。
    獨孤汐的先手已被破除,不由狠狠瞪了一眼戚貴,手中長鞭揮出,與範元靖鬥在一處。她的武功本不及範元靖,更何況內傷在身,隻捱得四五招,鞭梢便被範元靖捉在手裏,奪了過去。獨孤汐無力爭奪,軟鞭脫手之際,順勢一送,指尖毒粉便向範元靖口鼻處送去。當真是脫逃無望,便不擇手段,定要拚個魚死網破。
    眼見毒粉就要沾上範元靖,戚貴呼喝一聲,三個乞丐齊齊舞動竹棍,三棍落在範元靖身前,相互交擊在一處,勁風反震,毒粉頓時向獨孤汐撲去。獨孤汐連忙揮起袖子,連連卷動,將毒粉卷在其中,然而膝上一痛,已被棍子打中,當即站立不住,摔在地上。
    戚貴搖頭說道:“本來我見你們個個有傷,還想放你們一馬,恩怨來日再算。沒想到你心地這麼歹毒,隻怕今日饒了你,不知江湖上又要枉死多少人。看來是斷斷饒不得,範長老!”
    範元靖應聲上前,向眾丐道:“任平生嗜殺成性,殺害我丐幫葛長老和七個兄弟,血海深仇不能不報。這……五毒教的妖女,為虎作倀,陰毒殘忍,絕難回頭。我範元靖誅此三人,並不違公義,各位兄弟可讚同?”眾丐紛紛同意。
    原來,丐幫以仁俠立幫,定下規矩凡幫中子弟不得擅殺無辜。若是要殺人,必須向幫中兄弟說明情由,但有反對,皆不可為;若是殺人在先,回幫後則必須稟告,經執法弟子查明無誤後方可免於懲處。因此範元靖動手之前,先要說個明白。
    獨孤汐怒起,喝到:“要殺便殺,何來這麼多廢話!什麼正義公道,還不是你們一張嘴說了算!”
    絲桐一路到此,隻是扶持任平生,卻一言未發,似乎魂不守舍一般。獨孤汐見她傻傻站著,不由對絲桐說道:“你既不是五毒教的,連武功也不會,怎麼不向他們說個明白,討得性命?”
    絲桐一愣,說到:“我該說什麼好?”事已至此,她既不肯獨自偷生,又無力救走二人,實在是生平未遇之境況,真不知如何是好。
    獨孤汐隻覺她愚笨不堪,當下無心理會。她自知萬難幸免,轉頭望了任平生一眼,想到兩人同赴黃泉,心裏竟是一片安寧。
    範元靖說完,走上前來正要舉掌劈下,黑暗中忽然傳來緩慢拖曳的鼓掌之聲:啪——啪——啪!一人揚聲笑道:“久聞丐幫中的叫花子個個仁義豪俠,原來都是放屁!”
    絲桐聞聲,心中不覺一陣歡喜,輕輕喚道:“徐……徐非!”
    蕭承影從大樹後麵轉將出來,看也不看絲桐,繼續說道:“打不過任平生,揀現成的便宜倒也罷了;竟然欺侮兩個柔弱女子,還誣蔑人家是五毒教的妖人,想要殺人滅口。可知老天是有眼的麼?”
    此話將丐幫形容得萬般不堪,範元靖可穩不住了,怒斥道:“胡說八道?她使的難道不是五毒教的武功?此人毒辣之極,何談柔弱?”
    蕭承影一指著絲桐:“五毒教的武功,我可不識得。我隻知道這位姑娘連武功都不會,你卻要誅此三人,還說什麼不違公義,真是可笑!”
    眾丐都向絲桐看去,方才眾人都未曾留意到她,隻見三人同行,便當做是同夥罷了。範元靖相距不遠,伸掌向絲桐遙遙推去,勁風及處,絲桐不由退了幾步。須知凡是習武之人,遇到外力襲來,自然而然就會生出內息相抗,就算是絕頂高手著意掩飾,也無法全然不露痕跡。範元靖一試便知,絲桐是當真不會武功,不由啞然。
    一個年紀尚淺的小乞丐見狀說到:“那麼就不殺這個姑娘。可任平生和五毒教的妖女卻不能放過!”
    “你當是街市上割肉嗎,還可以討價還價?”蕭承影冷笑一聲,“明明錯了,何不痛痛快快承認呢?”
    範元靖雖然難堪,仍然不失氣度,泰然說到:“閣下說得不錯,我一時不察,險些錯殺了這位姑娘。雖然她是任平生之友,親密非常,但既然不會武功,總不會作惡太甚。”轉而對絲桐道,“你這就走吧!”
    絲桐豈肯獨自離去,隻是站著不動,眼望著蕭承影。獨孤汐也扶住任平生,心中暗自疑慮。
    蕭承影暗惱範元靖言下之意,沉默須臾,悶悶說到:“你不放他們三人走,那就連我一起殺了吧。反正我看不慣丐幫的所作所為,殺了我也不違公義。”
    他話中含沙射影,範元靖不禁著惱,喝到:“朋友是要用強嗎?”
    蕭承影哂笑到:“想用強的隻怕是你吧!反正你們一擁而上,我也抵擋不過!”滿臉都是不齒之色。
    一丐氣不平,忿忿說到:“對付你隻要範長老一根手指頭,哪需要我們齊上!”
    蕭承影叫到:“哎唷,他打不過我時,就需要你們一擁而上了!哼,這麼多臭要飯的,圍在身邊臭也臭死我了,你們誰都不必動手,說起來還是一個對一個。隻可惜我的一縷冤魂呀!”
    此話徹底激怒了眾丐,範元靖強忍怒氣,說到:“朋友,嘴下還是積點德才好!我就以一人之力,會會你如何?”
    “我不幹!你輸了,定要叫他們齊上。叫花子那麼多,就算一個一個來,我也招架不住。”蕭承影連連搖頭,“再說,咱們打架是輸是贏,最終你還是要殺我們四個。給一刀痛快的就行了,幹嘛還要我白費力氣?”
    他一身無賴模樣,偏又口沒遮攔地明嘲暗諷,當真是性情再好的彌勒佛都要給激得氣極,戚貴忍不住舉起竹棍重重跺了一下地麵,他對範元靖的武功素有信心,當即示意他一眼。範元靖便說到:“好!隻要你贏了,我就任你們離去,丐幫上下絕不會有人插手!”
    蕭承影微微一笑:“當真?”
    範元靖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蕭承影笑道:“好吧,那我姑且試試丐幫的大老爺們到底是一言九鼎的好漢子,還是說話當放屁的烏龜兒子。”
    範元靖被他氣得夠嗆,當即擺了通臂拳的起勢。蕭承影卻不動,嗤笑道:“你還真是喜歡占人便宜!”範元靖一愣,蕭承影撈起衣襟,繼續說道:“我腿上教個瘋婆娘砍了一刀,現在還痛得厲害。騰挪起來很是不便,打架不是太吃虧嗎?”
    範元靖道:“那你要怎樣?”
    蕭承影說道:“當真要買賣公道童叟無欺,那隻好文打。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大家都不許躲閃,誰先撐不住就算輸了。”
    範元靖想也不想便答應:“隨你!”
    蕭承影嘻嘻笑道:“那麼我先來了!”一瘸一拐走到範元靖身前,將拳頭伸到他胸前比劃了一下距離,忽然砰的一拳錘在範元靖胸口。
    範元靖全神貫注,渾身布滿勁力,但覺蕭承影這一拳好似小孩兒撓癢,不覺迷惑。眾丐生恐蕭承影使些陰毒招數暗算,盡數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觀戰,卻也不見異常,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蕭承影揉揉拳頭,笑到:“臭花子還挺紮手!”然後裝模作樣吐納一番,紮起馬步,雙拳交叉護在腹前,擺好迎戰的架勢。
    絲桐吃了一驚,想起蕭承影曾說自己不會內功心法,不由著急,在他身後悄聲問道:“你不是說笑嗎?”
    蕭承影依然不理她,神色漸趨凝重,目不轉睛盯著範元靖的手掌。以蕭承影的架勢,範元靖既不可攻他頭麵,也不便攻他下路,自然是拍他前胸了。蕭承影眼見一掌擊來,於電光火石間忽然微微挪動了幾分,特意讓範元靖的一掌正中胸口,掌心恰印在膻中穴上。
    蕭承影在重擊之下,一跤坐倒在地,絲桐不由得脫口驚叫。然而轉眼之後,範元靖嘶吼一聲,硬生生摔在地上。眾丐大驚,一齊舉棍向著四人擁來。
    蕭承影萬般狼狽爬起來,故作鄙夷地笑道:“果然,要做烏龜兒子了!”
    眾丐聞言輒止,互相望著,不知如何是好。戚貴搶上去察看範元靖,但覺他脈息凶狂紊亂,竟自不省人事。他不由暗自心驚:這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並無任何動作就能重創範元靖,若不是功力天下罕見,那必是詭計天下無雙了。戚貴一來摸不清底細,二來不能違背範元靖的承諾、壞了丐幫的名聲,當下隻問到:“閣下如何稱呼?今日有勞賜教,來日定當登門拜謝。”
    蕭承影沉著臉不答,故作高深之狀,其實胸中正如翻江倒海一般痛苦。獨孤汐開口道:“公平過招,雖死無尤,講什麼來日?若是我們敗了,你也要問姓名嗎?”
    但見戚貴頗有不平之色,蕭承影欲要盡快了結,勉力吐出兩個字:“徐非。”他舉手抹抹額頭,趁機將一口鮮血悄悄吐在袖子裏,又強撐說到:“無名之輩,徒勞牽掛。告辭!”說完便從眾丐身旁走過,自顧自離去。
    獨孤汐和絲桐攙著任平生,趕緊跟在後麵。眾丐雖然悲憤異常,但眼望著四人越走越遠,終是沒有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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