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經過禦醫的調理映夜紅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隻是仍舊想不起這些日子自己淨做過些什麼，緣何被扔到鳳夜的府門口。鳳夜見她神情恍恍便勸慰她好好調理身體，不要想其他多餘的問題。於是映夜紅就在二皇子府安心的住了下來。這日天光晴好，昨兒又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映夜紅懶懶起身，覺得這些日子將養的夠了，便罩了一層披風走到庭院裏賞雪。
    此時已然天光大好，一群不知疲倦的鳥兒在院內的枯枝上牙牙而鳴，不帶人走近又一大群的呼啦飛走。映夜紅掩唇而笑，跨出院落想看看花園內的風景，走著走著不覺來到一個精致小園，一樹妖嬈火梅頂雪而開。豔紅的花瓣頂著朵朵白雪，一刹間竟給人恍若置身仙界的錯覺。
    離梅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六角涼亭，甚是普通，仿佛生就是為了襯托這棵煢煢紅梅的。涼亭雖普通，卻是白玉為幾為桌，桌上還放著一把焦尾名琴。映夜紅在一個玉幾上坐下，看著眼前一樹燒雪竟不知神遊何方。
    “世上都說彼岸花花葉兩不見，又何知這梅樹也是紅綠不想參”
    不知何時，桌上的琴被推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頂紫砂茶爐和兩個晶瑩剔透的骨瓷杯。
    鳳夜並不看映夜紅，隻是耐心的煮著麵前的茶。茶香旖旎，霧氣蒸騰，將鳳夜平時不夠言笑的俊臉也柔和了不少。
    待茶烹好，鳳夜掉了兩杯，一杯推給映夜紅，一杯自己悠悠的品了起來。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說的便是這花和葉吧。”映夜紅手握茶杯，一路從掌心暖到心底。
    “雖不想見，卻夜夜相惜。春紅零落釀霜塵，百年零落百年春。自是花葉兩不見，一朝相老為故魂。他們雖不相見卻是花惜葉葉惜花，兩相知己，兩相盡瘁。”
    “是啊，朝朝暮暮，循循複複。公子喜歡紅梅？”
    “恩，每年初雪，這梅花便會開的如火如荼。紅白相稱，霎是喜人。”
    “既然公子喜歡，為何不種一院子紅梅，而獨養這一棵？蒼白片紅，豈不孤單？”
    “喜歡隻是件簡單的事情。我搬來的時候院子裏便隻有這一棵紅梅，每逢冬雪我都會因它感到一種生命的張力。若因喜好便植梅花的話，倒成了一種刻意和褻瀆。”
    “公子的意思是，你喜歡的隻是這棵梅樹？”
    “我一向是個寡情卻長情的人，喜歡上一樣東西不容易，忘記一樣東西也不容易。”低低的，鳳夜垂下了眼眸，眼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公子當年說要為我洗刷冤屈，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
    聽到映夜紅的話，鳳夜微微抬眼，一片清明。“楓沁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在查，不日應該就會出現結果。隻是你於楓沁已是死人，應該不會再想回去了吧。”
    “我曾經給公子說過我身世，楓沁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傷心地，若是可以，這一生我都不願回去。隻是天地茫茫，何處又是我的歸宿？”映夜紅目光幽幽放遠，細白的麵頰，竟要與雪融在一處。
    忽然看到玉桌上的名琴，鳳夜微微一笑“早就聽聞映姑娘不止是楓沁第一美女亦是楓沁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這個耳福能聆聽佳音？”
    映夜紅也不推遲，將桌上的焦尾琴正了正，纖纖素指輕撚慢挑，清靈之音乍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和歌彈完一曲，恰有幾片紅梅隨風而舞，落於琴弦。鳳夜竟一時聽的癡了，直到映夜紅開口相詢才反應過來，尷尬一咳，連連鼓掌“秒詞真是妙詞，端端一木七弦橫，聚曲別調籠月情。問君遙遙幾多意，天涯慕雲曉晚風。映姑娘一曲簡直羞煞伯牙。”
    映夜紅羞澀一笑“公子過獎了，這詞並不是我填的。是最近坊間流行的一本叫《詩經》中的一首詞目。我隻是拙拙的譜了這首曲子，也不曉得能否和這詞相配。”
    “映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詞曲相合猶如鸞鳳。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
    “公子謬讚了，倒是公子的即興詩。隻聞奴家一曲便能寫出如此佳句，公子才堪當大才。”
    “映姑娘才是謬讚，在下的詩也是從映姑娘的曲有感而來！”
    “我姓陸”看著鳳夜頓了一下身子，映夜紅又說“我依稀記得我的本名叫做陸唯霜。媽媽說當年我的繈褓上繡著唯霜兩個字，脖子上帶著一塊刻著陸字的玉佩。所以我的本名應該是陸唯霜。”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公子也讀過那本大熱的無名氏所著的《詩經》？”
    “沒有，隻是前不久聽過這首曲子而已。想不到一本《詩經》竟有如此多的佳曲。姑娘的名字和這詞倒是意外的相似呢。”
    “恩”陸唯霜臉微微一紅“也是所謂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