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5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丁小姐還沒回來?”謝雲寒將手中哨子塞回衣襟,稍嫌意外地皺了皺眉頭。
小蔗一臉挫敗地垂首而立,不甘地舔舔嘴唇。“是啊……丁府門人說丁小姐這半年都是如此,在鳳溪山高興住幾日就住幾日,連丁老爺都不過問,所以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鳳溪山……倒真是個清修的好地方。”
小蔗疑惑地抬頭看看他,想要耐下心品味他這幾句話,可卻越想越糊塗。
“小燁哥……”
似乎剛剛回過神來,謝雲寒暗自輕笑,少有地沒去逗小蔗,隻擺擺手讓他退下。
一個人離家十幾天不回——這個丁辛大小姐,言行這般與眾不同,是要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嗎?
哼,可千萬別小瞧了他——走著瞧吧!
醒來之前就已昏睡了兩日,等到第十天,我終於能下床行走了。大概是傷得太重,每每從床邊走到桌邊的時候就感覺到體力不支。我不怕喝中藥,真的,隻要給我備一碗清水,我憋住鼻息就能把那濃黑的藥汁對付掉。我也不怕傷痛,畢竟比起剛醒來時那種蝕骨的痛,現在這種痛苦真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可我卻怕沒人理我——除了一位姐姐每天兩次送飯送藥,我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每天每天都得一個人在這明明已經開始熟悉實際卻完全陌生的環境裏消磨掉大把大把的時間。回想以前念書的時候,教室、圖書館、網絡、小說、漫畫、電視劇……真真是光陰似箭啊!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時間特別長,無論睡覺還是看書,一眼望向窗外,太陽總還是掛在天上。
唉……古代的家庭婦女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說到底還是中國的古代發達,至少還有隸書行書啥的,可這是什麼字體嘛……”
雖然這個時代也是用漢字的,可也是和中國古代一樣,竟全是繁體字!我這個一向自詡的文學小青年即使對繁體字抱著再大的熱情,可也終究是看著簡體字長大的。一整個上午看下來,眼前都是彎彎繞繞的蝌蚪一樣的幻象,連閉上眼也擺脫不了。
“天,看不下去了……”無力地把那本前朝史丟在地上,我隻好靠在床邊發呆。
“……誰都不理我……無聊死了啊!”我默默念叨著。本來想要放縱自己大聲喊出來,奈何我現在的體力……
“辛兒,該吃飯了。”一聲“吱嘎”,巾兒提著食盒推門而入。
看著這樣一位貌比天仙的美女姐姐任勞任怨地伺候我的衣食住,我還真的有些過意不去。
“巾兒姐姐,師父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見我啊?”我乖乖磨蹭到桌邊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吞咽著熱乎乎的稀粥。
“還沒有呢……這幾天都沒看到堂主,或許不久就要回來了。”她嫋娜地彎腰拾起地上的書放到一邊,然後站到我身側,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唉,被人這麼監視著吃飯還真是不好受。
“巾兒姐姐,你吃過了麼?”
“我吃過了。”
……
“巾兒姐姐,藥熬好了麼?”
“正熬著呢。”
……
“巾兒姐姐,那個,堂主堂主的,是什麼堂的堂主啊?”前幾天她都是送完飯就先行離開,避免和我講話的。今天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怎麼也得套點有用的情報吧?
“怎麼,你不知道!?”她一副受了驚的臉孔對著我,害我的心髒猛跳一下。
是啊,我是堂主師父的徒兒啊,怎麼會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來曆?可事實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嗬,我受了傷之後,腦子有點……不太清醒。所以,對一些事,記不得了……”默念著,我沒咒自己啊,我沒咒自己,我真的沒咒自己……
“哦,原來這樣……嗯?不對,妖氣!”
我隻知道眼前“嗖”的一陣風閃過,巾兒姐姐已經飛身到窗外,接著便傳來金屬碰擊的聲音。
“啊——俠女啊!巾兒姐姐會武功的呀!”我興奮地忘了身上的傷,一蹦一跳挪到窗邊扶著窗台,這才看到窗外兩個飛躍糾纏的身。藍色的那個應該是巾兒,黑色的那個嘛,一看身形就是個男子,可是……
“哇啊啊……”一股異香襲來,我瞪著眼前這張陌生得無以複加的臉孔大叫失聲。那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飛到我麵前,依樣學樣地站在窗外扶著窗台,萬分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我。
“你就是我的小師妹??”口氣裏帶著濃濃的不滿。
“你,你是誰?”我強自鎮定退回到桌邊,口中下意識地默念一聲“嚇死我了”。
“你都沒把我嚇死,我怎麼會把你嚇死……”黑衣人躍身從窗戶裏翻進來,那股香氣也跟著飄進來灌了滿鼻。緊接著,巾兒氣呼呼地從門口一躍而進,“唰”地向那人亮出一把劍。
“妖精,快離開五步之外!快!她正在服幻筋散!”
那黑衣人果真應聲退到門邊。隻不過巾兒還是不依不饒用劍逼著他不準靠近我。
而我,像在大冬天被人潑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的血液都凝滯了,頓時僵在床邊。
……我現在,嚇死人……
我咬咬嘴唇,自嘲地冷笑一下,趕快整理好心情。再抬頭時,正巧瞅到巾兒的那把劍,看那劍身灼灼閃爍的光澤筆直地由她手中飛向對方,心裏竟然在想——倒是真的和那公園裏晨練的大媽們用的太極劍不一樣啊。
“啊,巾兒姐姐,他是誰?”雖然他剛才的話的確讓我很不爽,可是心裏還是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貿貿然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什麼主觀偏見。巾兒似乎也得了鼓勵一般挺直腰杆,拿著劍向那人挑了一挑,“他是……你二師兄,方夕岩。”
“哦……呃?二,二師兄?我的二師兄!?和我一個師父的麼?”
是辛兒的二師兄!可是看樣子,他們應該不是很熟唉……
OhmyGod,我懂了!是不是,穿越中第一個男人出現了?
……(+_+)?
靠在床邊,我這才敢名正言順地仔細打量那黑衣人——個子倒是挺高的,有一米八五吧?啊,嘿嘿,男人家家的臉皮還挺白嘛,不過不太適合穿黑色的衣服,遠看整個一黑無常啊,也就扮扮捕快捉個賊合適……至於五官嘛,呀,不行,近視看不清……啊就……啊就,勉強算是帥哥一枚。
“辛兒拜見二師兄……”沒法行禮,我隻好禮節性地衝他點點頭。再不情願也得稱呼人家一聲,好說歹說人家可還是練家子。
“哦嗬嗬……沒想到被女孩子叫‘師兄’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啊!哈哈……”那人一臉陶醉地在巾兒的劍下大笑著,隻見他的脖子隨著笑聲一蹭一蹭地劃過劍尖,我都替他捏把汗,虧得他和巾兒好定力。正暗自懷疑他是不是武功低微沒有察覺自己的驚險,又是“咻”地一下,連影子我都沒看到,他的人就那麼消失在我眼前。
我暗暗心驚好一會兒,想著幸好剛剛沒和他發生什麼衝突,否則憑他這身手,火氣真上來我連一成活命的機會都難有。抬起頭,卻看到巾兒正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劍尖出神。
就在這一天,我見到了“辛兒的二師兄”——方夕岩,也終於見到了風塵仆仆剛由外地趕回的“辛兒的師父”——朝廷的隱秘機構“五道堂”的堂主付遠鵬。五道堂,據師父大人的解釋是類似於現代皇家警察局的工作機構,直屬於皇室,偶爾輔助處理一下京城的相關事務。但是以我的理解,大部分工作都是處理一些比較棘手而且見不得光的皇家私事。
不過允我小小偏題一下,關於“五道堂”這三個字,我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在現代很喜歡吃的一種方便麵——就是那個……“五…穀…道…場”
……~@^_^@~
言歸正傳。此刻,付遠鵬大人正巍然屹立在我的窗前,背對著向我講述辛兒的故事。
“丁辛雖生在商賈富裕之家,可是自幼喪母,體弱多病。有個道士說,十八歲前若不將她寄養在佛祖門下,則必定早亡。於是辛兒的父親送她到鳳溪山的清明禪院,派一個老仆照看她的衣食起居。辛兒在八歲那一年幾乎葬身火海,恰被我所救,於是拜我為師……”
“不過,從那一日起,我要她帶起麵紗。這十年來,她白日勤習琴棋書畫,黃昏則苦練武功……雖然以丁辛的資質,她並不是絕佳的練武人才,可十年的磨練到底是讓她的體質漸漸好了起來。”
“……誰知道辛兒這次卻泄露行蹤,險些……”
長長一段獨白過後,他將目光由窗外轉向一直沉默的我。
“她這一次追蹤的是信王的親信莫言。說來也奇了,我那日正好閑來無事,卻莫名其妙眼皮急跳,饒是再不迷信,也禁不住循著辛兒沿途所做的標記追了去。結果,就在懸崖下,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你……”
“那懸崖,靠海麼?”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絲希望。
“嗯,不過幸好懸崖下有一片灘塗……”付遠鵬似乎卸下一副重擔般的輕舒口氣,款款坐在床尾。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處置我?”
“……維持原樣。”
我頭一低,掩飾自己的失望——早就料到了。
“我現在該做些什麼?”還是直截了當的好,雖然我也討厭自己的逆來順受。
“傷養好了就回丁府。辛兒已經在半年前下山回家,但是偶爾也會推說回禪院,趁機完成我交與她的任務。這次你的傷太重,所以拖得久了些。”說著他從袖間摸索幾下,掏出一隻小巧的瓷瓶遞給我。“這是‘斂霜脂’,每日睡前塗於麵上,你的容貌自可恢複。”
我撫摸著手中光滑的小瓶子,在聽到他那句“你的容貌自可恢複”時心頭突的一顫,掌中的分量似乎瞬間就重了許多。
嗬嗬,原來我還是那麼在乎自己的樣貌。
“可是,我現在還是丁辛嗎?我是說,我沒有她的記憶,沒有她的功夫,也沒有她的心思。你不覺得讓這樣一個丁辛繼續下去,很危險嗎?”
頭疼,又是頭疼。
“……”付遠鵬無聲地笑一笑,“你的內力確是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現在倒不急。而且,據我所知,辛兒她……她在這半年和家人接觸甚少,雖然同住一處,可她一直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也許,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吧……”
習慣一個人?
因為習慣了十幾年的佛經,十幾年的青燈,十幾年的獨居轉而習慣一個人生活?那她倒真不如一直呆在山上的好。我在心底淒涼一笑。
“她自己這麼說?”
“……說什麼?”
“嗯……說過她為什麼不和家人接觸的原因?”
“……那倒沒有。辛兒一向是寡言的……”
“這恐怕也是你想要的吧?”一股不忍,一股心酸,我隻想為辛兒說句話。
付遠鵬沒有料到我會打斷他,隻是一刹那怔愣地看著我。
“……你果真不是辛兒……”
天,他不會現在才確定我不是辛兒吧?
“呃……我以後會注意謹言慎行的。”
唉,潛意識已經把自己當作穿越女主,連口無遮攔的毛病也染上了,這可不是平日的我啊。
付遠鵬倒並沒有介意,徑自拉過我的右手腕,兩指搭於內側,像在給我把脈。
“還好,幻筋散的藥力還未散。辛兒,記住以後離你二師兄遠一點,免得給他教壞。”這話說來是警告,可他嘴角那不經意流露的笑意卻頗讓人玩味。
“哦……”嗬,看來這個二師兄還真是個頭疼人物啊,怪不得巾兒也要對他劍尖相向。
“可是,您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辛兒呢?因為我總是會想到之前的辛兒……”
“……那,你要叫什麼?”
是啊,要叫什麼?又不能叫回現代的名字。
丁辛,辛兒……辛……不知為何,腦海瞬間閃入一句話——“人生何處無蕭索,卻道此生也悲辛”。
是不是丁辛的人生就被她的名字拖累了?她叫“辛”,我卻不敢悖逆改個歡喜的名字,何妨順著她的本名取個別名呢?
“辛……悲辛……對了,就是‘悲’。非心,丁非心,我就叫丁非心吧!”
“丁非心……好,丁非心,我付遠鵬從此隻有一個女弟子,她就是丁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