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日子，成了我永生的起點。我接受了自己身為吸血鬼的事實。為了瑞伊，這個在異世界中對我意義非凡的人，我發誓再不說放棄。
    後來我得知，在我停止呼吸的第三天，巴茲為我操辦了隆重而體麵的葬禮，有很多貴族出席了我的下葬儀式，包括伯爵昔日的諸位情人。隻是他們渾然不知，埋在家族墓園裏的隻是一具華麗的空棺。瑞伊早已秘密將我帶離城堡，回到數英裏之外的曼特爾葡萄莊園，我現在的藏身處。
    一周之後的夜晚，一個風塵仆仆帶著一整車行李的矮小身影出現在曼特爾莊園裏。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有多麼開心。巴茲的全身都洋溢著充沛活力，包括他那閃閃發亮的禿腦門和聰敏的大眼睛。
    他彎下腰，用粗短溫熱的手抓住我冰冷的手指，湊到唇邊吻了吻：“伯爵，不論您變成什麼樣，我都是您最忠實的仆人。”
    他帶來的十餘個行李箱裏裝的全都是伯爵的東西，包括各式各樣的華麗衣物、飾品、鞋帽等，還有伯爵最喜歡的書。巴茲滿臉歉意地說他隻來得及拿這些，其他的都留在城堡裏了。雖然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意義不大，我還是對他滿心感激。
    巴茲還帶給我一個消息。特裏繼承了伯爵爵號和封地，住進了原本屬於我的城堡。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十分平靜，因為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我尋思著或許該找伯爵的這位兄弟算算賬，為他曾經對伯爵犯下的罪行。但我舍不得離開現在的生活，離開瑞伊，哪怕隻是半日。
    帶我到曼特爾莊園的那日，瑞伊賣掉了他所珍視的葡萄園三分之二的土地，買下了緊鄰莊園的肯特農場。農場裏的數百頭牲畜為我提供了穩定、充足的血液來源。
    當然攝取血液都是暗中進行的，通常是瑞伊或巴茲親自為我做這些事。每餐他們從一、兩頭牲畜的身上提取新鮮血液，提取的量不足以傷害它們的生命。
    我滿足於動物血液提供給我的能量，並發覺自己現在的力氣至少是過去的兩三倍，雖然偶爾也會被嗜血的本性驅使著，想象人類的血液該是怎樣一種不同的滋味。興致來的時候我還會跟著他們到牲畜棚裏，拿小牛練練我的尖牙，享受帶著腥臊的熱騰騰血液流過唇齒的滋味。
    巴茲成了曼特爾莊園的新管家，除了他，瑞伊在宅邸中隻留下了一名胖胖的廚師兼女傭諾拉，其他的都是在葡萄園裏勞作的短工。與諾拉第一次見麵時，我們都有些擔心我過於蒼白的膚色會嚇到她。但在瑞伊解釋我剛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十分虛弱所以來莊園養病之後，諾拉溫和的灰色眼睛立刻洋溢出慈愛的光芒。
    “理查少爺，諾拉很快就會讓您恢複健康，身體像牛犢子那麼強壯！”她如是說。
    牛犢子……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剛才被我吸過血的小牛水汪汪的滿懷恐懼的大眼睛。在它眼裏，我一定是隻披著人皮的狼……
    雖然我有自己特殊的食物，每天晚餐時間我還是會坐在瑞伊的身邊，象征性地喝點湯，吃點水果沙拉之類不會讓我的腸胃反應太大的東西。
    第一次用膳時諾拉就站在我旁邊，心疼不已地看著我。她用紅通通的手來回搓著圍裙的毛邊，苦口婆心地念叨著：“理查少爺，您真的應該多吃點。聽諾拉的話沒錯，食物會讓您更健康、更紅潤的！上帝保佑您，剛出生的小狗崽吃得都比您多……”
    她指得是瑞伊的牧羊犬朵朵剛下的4隻小狗崽，它們正頂著吃得圓鼓鼓的肚皮酣睡在廚房的角落裏。
    對於諾拉的話我很是無奈，隻能滿懷歉意地對她笑笑，順便誇讚她的廚藝真是好得沒話說。我從來沒有信仰過上帝，現在我成了吸血鬼，就更不指望他有那份閑心來關照我了。
    我喜歡諾拉身上的氣味，充滿了母性的溫柔。有時被她溫熱的氣息和臉頰上洋溢著的誘人血色所吸引，我會忍不住想，諾拉的血嚐起來一定和瑞伊或巴茲的很不一樣……當然，這隻是想想而已，我沒有對他們任何人伸出過尖牙。
    自從開始在曼特爾莊園生活，我打心眼裏喜歡他們每個人，喜歡觀察他們在我麵前的行動，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甚至驚異於他們怎麼會有那麼多細微的表情和反應，就好像我是初次見到人類那樣。
    我的房間實際上是瑞伊臥房的內室，除了瑞伊和巴茲，沒有人見過它的真麵目。那裏麵空落落的，除了一具漆黑的棺材，綠絨布窗簾也是永遠拉得嚴實。
    白天瑞伊在莊園裏忙碌，我便縮在我的棺材裏沉沉入睡。就像今天這樣。
    睡到自然醒，我推開棺蓋坐了起來。不用拉開窗簾也知道，夜晚已經來臨。我的身體養成了奇妙的生物鍾，會在太陽落山後及時醒來。每天的這個時刻到深夜11點之間，是專屬於我和瑞伊的美好時光。
    房門處準時響起了敲門聲，瑞伊來了。
    用過晚餐之後，我和瑞伊一起在葡萄園裏漫步。這個季節正是白葡萄采收的旺季，莊園的工人們都結束一天的忙碌回家去了，不用擔心被人撞見。否則不論是我死而複生的身份，還是我泛著冷光的蒼白膚色，都足以惹出不少麻煩。
    在我的眼中，夜色是一片柔和的紫色薄霧。所有的景象都蒙上了玫瑰色的光輝，包括遠處逶迤的群山，黯淡星光下影影綽綽的樹木。葡萄酒作坊的屋頂和牆壁染上了一層淡紫色，積雪在融化，到處都熠熠發光。
    “太美了……”我的歎息令瑞伊轉過頭來，湛藍色的眼眸深邃。
    很想讓他感受到我所見的美麗，卻又突然記起，我全新的感官是用怎樣的代價換來。我已死去，再不是人類……
    低落的情緒一閃即逝，與和瑞伊在一起時的幸福相比，這點痛苦變得微不足道。正因為變成了吸血鬼，才讓我體會到瑞伊執拗外表下的真心，也讓我正視自己的內心，明白了他是如此重要。不管是不是因為我具有伯爵的身體而承繼了這份情感，我已離不開他。
    在葡萄架下的陰影處駐足，我們深吻繾綣。
    我很慶幸自己還保留著人類的感覺。我迷戀他溫暖的呼吸，清新的氣息，柔軟的唇，靈活的舌，他強健的身體，他身上的每一處……
    “瑞伊……”緊摟著他，我呻吟出聲。
    在被他撩撥起的渴血欲望之外，同樣強烈的情欲自我的下腹處熊熊蔓延。
    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