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喉中逸出呻吟，我睜開了眼睛。
    就像在水下憋氣憋得太久，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體驗著肺再次被新鮮空氣裝滿的舒暢。
    眼前的混沌漸漸化作清朗的夜色。透過頭頂上光禿禿的枝椏望去，墨黑夜幕散落著幾點星辰，一輪圓盤般的明月高懸於天際，散發出清冷光輝。
    四周一片寂靜，夜風中飄來草葉和泥土的氣息。我動了動手指，摸到了探出地麵的柔韌植物，這裏是……樹林嗎？
    想爬起身來，卻發現無法動彈，渾身的力量似乎被抽了個幹淨。無能為力地躺在原地，一片空白的思緒中，記憶一點點浮出水麵。
    剛才，我應該是在遊泳館訓練來著。為了備戰2個月後的全國青少年遊泳錦標賽，翹了下午的生物和化學課。當然，是經過班主任特批的，誰叫我是高中部的體育特招生呢？今天的狀態不錯，還想著說不定能刷新1500米的訓練紀錄，怎麼才遊完6個來回，就到了這鬼地方？我實在想不明白。
    這是什麼味道？
    完全恢複嗅覺的鼻子聞到了某種腥濃的氣息，越來越強烈。
    疼痛自原本麻木的右肩迅速蔓延開來，我齜牙咧嘴。
    丫的，難道我受傷了？
    兩年前右臂曾經脫臼過，那還是在校籃球賽上拜“大蟲”所賜，他那一米九的塊頭簡直就是個重磅炮彈，連我這不算矮的個頭都被直接撞飛。但是，這會的痛感似乎比那次更厲害，一下下痛得鑽心。
    試著挪動頭部，想看清自己右肩的狀況，又是一陣眩暈襲來。我閉上了眼睛，低聲罵了一句。
    深呼吸……深呼吸。
    再次睜開眼，極力想將視線聚焦在肩頭，餘光卻瞄到了不遠處的什麼東西。
    凝神看去，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數米外的草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血淋淋的死人。其中一個棕發男子的脖子歪成詭異角度，五官扭曲的臉龐上，一對紅絲纏繞的凸眼球正死死地盯著我。
    渾身的寒毛根根豎起。
    要是能動，我早蹦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得沒影了。
    現在，我隻能從1默念到10，再從10倒數到1，努力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
    再次睜眼，與過去隻在恐怖片裏見過的嚇人屍體互相瞪視。
    那些死相猙獰的西方男性，正和我躺在同一塊草地上，血液滋潤著同一片泥土，散發出的血腥味和我的混合在一起。我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已經死了？！
    一秒鍾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從來不信什麼鬼魂附體之說，死了就是死了，哪還能讓我睜著眼睛浮想聯翩？
    稍稍鎮定下來，隨即覺得，這些死人的裝扮……很特別。
    麵朝我的這位穿著考究的深色獵裝，白色皺領襯衫血跡斑斑，頸部還係著花式領結，馬甲和褲子都是深色係的。這種裝扮，在中世紀的歐洲影片裏倒是十分常見。
    這個發現令我越來越糊塗了，搞不清自己所處的狀況。
    遠處忽然傳來了人聲，似乎不下三人。他們在大聲呼喚著同一個名字。
    “漢密爾頓伯爵！漢密爾頓伯爵！！”
    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踩踏枯枝落葉的窸窣聲響。他們要找的人，估計就在那幾具屍體之中吧。
    我居然能像母語般，聽懂他們那帶著濃重卷舌音的語言？短暫的吃驚後，我張大了發木的嘴唇，不管來的是誰，隻要別讓我再跟這些死屍待在一起就好！
    然而，喉頭發出的隻有艱澀的嘶嘶聲。
    幸好，他們在快速地朝這裏跑過來，淡黃色的光影急劇晃動著，驅走了四周的幽暗。
    “伯爵大人！終於找到您了，上帝保佑！”
    還沒反應過來，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張極富喜劇性的臉孔。禿頂、寬鼻梁、厚嘴唇，一對圓鼓鼓的蛤蟆眼驚喜地盯著我。
    他叫我什麼？伯爵大人？！
    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東方人，這男人口中的伯爵，鐵定是個西方貴族吧？
    莫名其妙中，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無力地眨巴眼睛。
    他顯然會錯了意，急促地說著：“再堅持一會，巴茲馬上送您回城堡去！”
    察看了一下我的傷勢，他和另兩名男子將我小心地抬起，盡量不牽動我肩上的傷口。
    身體剛離開地麵，頭暈目眩的感覺再度襲來。
    不管被他們當成了誰，至少我暫時是安全了吧……這樣想著，我聽天由命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