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月光正照耀在她的臉上，那無暇的臉兒上，有的，是滿滿的心碎。
    “淩……”她低頭，喃喃自語，“……究是為何？”
    她不懂，不明，不懂為何幾乎是一夜之間，宮千淩的眼神可以變得那麼陰狠，不明自己，究是在意著誰人，自己如此，究是為了誰？白淺蕭麼？嗬，不知為何，竟覺得有點可笑。想他堂堂一個大明朝的皇上，怎麼可能動了真情？又怎麼可能，放下自己的江山於不顧，隻為了救自己這個落難的美人，這個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的美人？
    鐵窗外，夜霧凝漫，雖說是八月天，可夜晚卻依舊有那麼一股子的冷意，且還是在牢獄裏。縮了縮脖子，卻無濟於事，東方雨晨笑了笑，扭了扭脖子，試圖驅走脖頸上的酸痛，這個姿勢還真是累人！
    走道裏傳來走路的聲音，很輕，隻是東方雨晨卻依舊聽到了，連忙低下頭，做昏睡狀。
    三個看守的男子在關著東方雨晨的房間門前停下，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了東方雨晨的模樣，其中一個搖頭歎息，說道：“唉，這女子也真是可憐，身子骨那麼弱，卻要來到這陰氣凝漫的地方受苦！”
    “噓！”另外一個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要命啦？這些事哪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該管的？我們同情是同情她，可我們也沒法子幫她，倒不如忽視她，自己的心裏也落個輕鬆！”
    “也是！”第三個人點頭同意他說的話，“主子們的心思，哪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能夠知道的？在這聞人府，誰都知道，誰敢忤逆了主子們的意思，下場就隻有一個。要說真的是死倒也罷啦，隻怕是要死不得，要活不能啊！”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才壓低聲音繼續說：“聽我兄弟說，這女子原本是住在一水軒的。”
    “一水軒？那不是隻有少爺喜愛的女子才可以住在那裏的麼？”兩人不解。
    搖了搖頭，“這我哪知道？大概，她與以前的那些在一水軒住過的女子不同吧！頂撞了少爺，下場絕對不會是我們或她可以想到的。”
    “罷啦，我們也就不要管這些事了。”第一個人說道，“我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看好她，別讓她尋短見就好了。”
    “對！”
    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東方雨晨幽幽轉“醒”，眉頭深鎖，臉上滿是憂傷之色。
    輕歎一聲，心裏卻不知這到底該怨誰。怨白淺蕭麼？嗬，當初是自己要去邪淩教的，就算最後摻雜了對他的愛戀而做出的決定，可是，歸根究底，自己依舊是始作俑者。再來是誰呢？宮千淩麼？可當初，自己被風流翊與紅藥下了“蝕心”時，還是他救了自己與蝶兒，這也怨不得他啊！
    想到這，東方雨晨的眼眶裏微微地有了些濕意。
    “蝶兒……”東方雨晨念著這個名字，最終化做一抹苦笑，這種時候，她也在宮千淩手中，怕是也不好過吧？又是一陣搖頭，歎自己還真是會拖累身邊之人。
    “哐當。”
    門突然開了，東方雨晨驚訝地抬頭，往那邊看去。
    來人依舊一身白衣，手執折扇，腰際係著一枚血黑色玉佩，呈流紗狀，雖好看，卻總是帶著一股濃濃的邪魅。光線很暗，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東方雨晨知道，他便是綠萼口中的少爺，這聞人府真正的主人，也是宮千淩的手下，聞人鑰。
    聞人鑰靜靜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那個雖已落魄，但眉宇間卻依舊帶著一抹淡然的女子。不禁惋惜，這麼一個美人兒，竟讓宮千淩恨之入骨。隻是，在這男女之間，沒有愛，哪來的恨？
    忽的聽到一聲冷笑，聞人鑰看向那出聲的人兒，問：“你笑什麼？”這笑，讓他覺得，她是一個傲視人類的……的什麼？神麼？
    笑著搖了搖頭，聞人鑰笑自己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麻煩聞人少爺你下次來探望雨晨之前，先收收你那探究的眼神。”東方雨晨涼涼的話語傳來，“雨晨不認為，雨晨是生來讓人探究的。”
    “你倒不失為一個有趣的人兒。”聞人鑰說道，走到東方雨晨前麵的椅子坐下，將那折扇放在桌子上，“隻是，可惜，可惜……”搖頭做可惜狀。
    東方雨晨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看著東方雨晨，半響他才開口說道：“我很好奇，你與淩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語氣淡淡的，頓了頓，才問道：“可否告知呢？”
    那眉宇間的淡然，在聽到聞人鑰的問題後，漸漸消失，轉變成一抹哀傷。東方雨晨沒有開口，她也不想開口。她不知道，這該從哪說起，也不知道，自己與宮千淩之間，究竟是什麼在牽絆著，更不知道，為何在自己遲疑之時，一切都變了，翻天覆地。
    沉靜。
    她不開口，他也不出聲。
    一時之間，原本剛有點生氣的牢房，又恢複了原先，或者該說是本該就得有的死寂，陰涼。
    “我和他……”東方雨晨她還是開口了，幽幽地開口，或許，她想找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來傾訴自己的無奈，“……是個意外，美麗的意外。”
    聞人鑰挑挑眉，沒出聲。
    低下頭，青絲垂在胸前，不知為何總是輕輕地飄揚著，“他的認知，對了一半，也錯了一半。是！我是淺蕭安插來的，可那原先不是我的本意，我隻是想，救那個女子。”
    “救？”他不明，“救誰？”
    “歐陽雨夕。”東方雨晨依舊淡淡的語氣，讓聞人鑰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抬起頭，看著他，繼續說道：“也許你會詫異，我不就是歐陽雨夕麼？嗬，我不是！我是東方雨晨，一個跟歐陽雨夕長得相像的人。”
    聞人鑰輕輕地抿了抿唇，感到驚訝。
    “你為何，替她？”
    “為何？”東方雨晨自問，複輕笑出聲，“憐憫麼？我也不知道，隻是當時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我，不，應該說是在命令我，命令我這麼做！”
    “也許，你不相信，可那歐陽雨夕，原本是我在萬花樓的替身。”不知道為什麼，東方雨晨此時很想，很想將一切都告訴眼前的這個男子，仿佛那樣，事情就會有的轉機，“這是我的命，我認，必須認！”
    “後悔麼？”聞人鑰突然問道。
    東方雨晨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是一個從不讓自己後悔的人，可是，這一次，我對自己所做的決定，感到迷茫。”
    迷茫。
    是的，迷茫！
    她也不知道，
    究竟，
    為何……
    聞人鑰輕輕地蹙起眉頭，東方雨晨的樣子，教人心生憐惜。“你對淩，究竟存在著怎樣的感情？你可曾，猶豫過？”
    怎樣的，感情？
    東方雨晨低著頭，也一樣輕輕地蹙起眉頭，半響，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剛想要開口，一聲冷聲冷意的話就傳來：“誰讓你來看她的？”
    宮千淩！
    東方雨晨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口。宮千淩依舊一身黑衣，依舊戴著半截銀色麵具，那薄唇，此時正若有若無地望上揚著，隻是，是一抹嘲諷的笑，對東方雨晨的嘲諷。
    “你來了？”聞人鑰取起桌上的折扇，站起身，神情裏沒有對宮千淩的恐懼，倒是一抹釋然，“來了也好，你們倆真的該談談！”
    “談？”宮千淩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一樣，“她配麼？”
    東方雨晨望著宮千淩，那眼底，是一抹倔強。她是個奇怪的女人，對於感情方麵，在該對他軟弱的人麵前，她絕對不會展現自己的哀傷，反而，展現的，是不可動搖的倔強。
    “你怎麼也來了？”淡淡的開口，淡淡的眼神，掩飾不了的倔強。
    宮千淩冷哼，看著聞人鑰說道：“以後，不準來這裏看她。”
    聞人鑰輕輕地笑了笑，在心裏歎他們兩人性格上的相像，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走到宮千淩身邊，用涼涼的語氣說道：“知道！”說罷，回頭，深深地看了東方雨晨一眼，出了牢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有話跟我說麼？”東方雨晨開口問道。
    宮千淩抿緊了薄唇，站在原地半響，轉身也走了，一樣地不回頭，卻帶來不同的結果。
    “淩……”果然，宮千淩剛走，東方雨晨就黯然地低下頭。
    這一切的開始，是意外，是一個美麗的意外，而這一切的結果，或許，會是一個破碎的結果。也或許，這一切不再是意外，從一開始，從意外的開始就注定了，從冥冥之中就注定了，該是悲劇，對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男子開了門走了進來，說道：“姑娘，少爺命小人來為你鬆綁！”那語氣，還算恭敬。
    疲倦地笑了笑，東方雨晨淡淡地說道：“勞煩了！”
    為東方雨晨鬆了綁，那男子還扶她到床鋪那邊坐下，從懷裏取出一瓶藥，放在床鋪上，說道：“姑娘，這是治瘀傷的藥，姑娘你收在身上，總會有用的！”
    “謝謝！”合上眼，東方雨晨輕輕地說，那聲音裏，透著太多的情愫。
    立在一旁，那男子壓低聲音說道：“少爺還讓小人奉勸姑娘一句，有時候，露出哀傷，要看對人。”
    東方雨晨啞然失笑，這聞人鑰還真有趣。
    “如若沒有什麼事，那小人就先告退了！”鞠了一躬，那男子便走出了牢房，牢門“哐當”一聲又關上了。
    月光輕輕地撒在東方雨晨身上，那滴在她身上的血跡依然還在，卻染上了幾分黑色，看起來更加地妖冶、
    孤夜，悄得輕鬆。
    罷啦！也不管了，隻是，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