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的時候，鳳翎繞到凰羽所在的班集體，看見她的好朋友陸嘉便打了一聲招呼。凰羽呢？
    她下午跑人了。
    道了謝便往外走。凰羽學習並不好，他一直提醒她想讓她的心安定下來，卻還是阻止不了她的放肆和任性。不在一個班級後情況驟然嚴重，鳳翎早該想到，她已經不是小時候需要他安慰的柔弱的妹妹了。
    變的真快啊。他苦笑。
    校門外冷的厲害，鳳翎裹緊身上的黑色羽絨服，頭上帶著帽子，用圍巾學著蛇一圈一圈裹起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蒼白的臉上隻剩下眼鏡低低的垂著。
    他的心中和滿地的雪一樣涼舊，抬起頭就是城市灰白的天空，暗下來了沒有光彩。為什麼看不見你呢？媽？
    然後就沒有了。
    他還在想那個為什麼，自欺欺人以為能看見什麼，卻聽見街邊的小巷裏低低的嗚咽聲。
    轉進去停在不遠的地方。
    於是他就看見一個男孩子，單薄的身體捂住臉低低的哭著。小巷中沒有光，借著雪地的白輝他掃到男孩子的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額前發梢，那個聲音讓他想起曾經凰羽在媽媽葬禮上的哭泣，有點壓抑又有點嘶吼。
    悲痛欲絕。可以這麼形容麼？
    鳳翎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放在離男孩不遠的腳邊，他知道他需要這個。天已經黑了，風從脖子上削過，他覺得自己困了。該回家了。
    於是推開鳳翎房間的門時就看見她的哥哥雙臂趴在書桌上淺淺的睡著了。她靠過去為他披上毯子看著他睡覺時候安詳的樣子，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似乎有很久沒有和他抱在一起過冬天了。他還記得那個時候母親剛剛過世，每個夜晚她躲在自己的被窩裏咬著自己的手低低的哭泣，不能被發現所以用被子蓋住自己龐大的悲傷，她以為隻要不將它放出哥哥就不會得到它。害怕被哥哥發現，害怕痛苦會傳染。
    所以，當鳳翎掀開她的被子時，沒有防備的，滿臉淚水鼻涕就那樣暴露在晦澀的空氣中。
    那時候鳳翎的眼鏡在黑暗中像兩隻晶亮的玻璃球，閃爍著的光芒一動不動的看著她。似乎不驚訝似乎什麼都知道似乎早已預料到一樣。在她驚愕的表情中爬上床，抽取床邊櫃子上的紙巾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有順了順她的的頭發，將她的頭摁在自己的胸前睡去。
    那一夜她真的沒再哭醒過。
    那時候的哥哥的眼神可到了她的心底深處，從此後她的夢中都是那個眼神，看著她，一直一直。
    隻是她並不知道，她的哥哥，在她深深的睡去後，他的眼淚打濕了她的發絲，他強裝堅強什麼事情也沒有，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湧起大片的難過。隻是那個妹妹還需要他的保護，還需要他的安慰。還需要他照顧。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感受著心跳冷冷的跳動聲，眼前的男孩子有著和他一樣的漆黑的發絲。
    哥？她輕輕的喚他。
    沒有等到應答。她伸出自己的手想要碰觸他的臉卻又停在半空中。
    微微歎氣，無力的垂下。
    即使我們的外貌如何的一樣，可是仍然是不一樣的兩隻靈魂。
    哥哥，媽媽是騙你的。
    她駐足在那裏，房間中空調的聲音刺耳。她阻止這某些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又期盼著可以實現。於是她笑了笑又晃了晃頭，轉身離開了鳳翎的房間。
    從上次的事後，墨染和鳳翎就開始熟絡了起來。這是鳳翎上高中以來第一次交的朋友。其實和墨染坐同桌已經一年多了，隻是他的性格並不好，不願意去接觸別的人。再加上那張不會笑的臉龐，也沒有去接觸他。索性就算了。
    下課的時候班主任叫鳳翎去下辦公室，鳳翎領導一張紅色的處分通知。當然，這不是他的。班主任隻是要班長將這張輕薄的紙張貼在教室後麵的黑板上並且告知他學校的公告欄上已經貼上了。他低下頭看見手上的紙上寫著，茲與本校學生高二1班墨染。。。。。。
    他把紅色的紙用雙麵膠狠狠的貼在教室後麵的黑板上，然後對著墨染說道，恭喜你。真羨慕。
    對方拿眼斜他嘴裏回到，最近運氣好，你沒福氣。
    我是真的很羨慕。鳳翎強調到。
    墨染哼到，你是好學生當習慣了班長大人。毛爺爺的話聽過沒有，落後就要挨打。看見沒有？他指了指紅色的處分通知單，笑道，我這就挨打了。
    鳳翎沒再說話。他將眼光遊移到窗外，外麵天空晴朗，透著少見的清亮的灰色。陽光淺淺的從窗子上照下來。墨染看著他的臉，那是一種向往的表情。然後他問道，我說，鳳翎你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其實，我也挺羨慕你的。你隱忍執著這些我都沒有，我想著要是我能擁有你身上的那些特質，或許。他頓了頓，鳳翎把臉轉過來聽他說。
    或許，你妹妹凰羽能喜歡我呢。
    沒有預料中驚訝的表情，墨染甚至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痕跡，似乎是司空見慣，沒什麼好奇怪的。
    鳳翎，我說真的。
    對方沒有回答，上課鈴響了。
    如果青春真的無處安放，凰羽不知道她的哥哥是不是可以這樣一直下去，維持著波瀾不驚的麵孔，保持著傲人的學習成績。前途良好。但是其實他不開心。
    她也隻能知道他不開心而已。她不知道他的想法。
    鳳翎的心裏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每當她想要去了解他走進他的內心，就會被硬生生的推出去。防守的牢固她就難過了起來。
    哥哥，我們是最近的親人，告訴我你的想法，不要讓我覺的自己離你越來越遠。
    可是她除了沉默什麼也不能說，開不了口的不安著。就像是
    似乎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再是一扇門，一間房的距離。而是恒星和恒星之間的千萬年之間。
    凰羽不再去想，她一個人翻牆出了校門，從校門看教學樓的三樓，左邊的第七個窗戶，鳳翎的臉出現在那裏。他看天空看的專心，哥哥，低下頭。
    低下頭看看我。
    直到他回過頭，直到他坐下，都沒有看她一眼。
    她笑了笑，低頭轉身跑了起來。
    哥哥，你始終看不到我一直在你身後麼？
    不管能走多遠，我不曾從不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