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無限江山  第九十四章兵不血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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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屋中出來,淳於明著實不知自己是何心情,自小與李昭離親密無間,如今眼見她落落寡歡,除了歎息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
    那個讓她露出倦淡眼神的究竟是誰?是顧萋菲嗎?又或者另有其人?
    那人是嫌棄她的出身?還是知道了她的往事?哼,究竟是什麼高貴人物,居然挑剔昭離,讓我知道了非叫他吃點苦頭不可。
    轉過回廊,遠遠就看到顧萋菲在湖邊釣魚,鬥笠蓑衣一派自在的樣子。淳於明想起秘道之事,算起來明晚就是月晦之日,趁著月光晦暗利於隱藏蹤跡,夜半去昭離說的地方查看一下吧。
    “兒子你在這兒!”鳳求凰冷不丁從屋角轉出,拉住他就往湖上走。淳於明皺眉道:“老爹?你帶我去哪兒?”
    鳳求凰頭也不回地答道:“泡澡!”
    “……什麼?”
    不久之後,淳於明抱著手臂站在池邊,看著一池熱氣蒸騰的溫泉水中興高采烈衝著自己招手的鳳求凰,隻覺得額角上青筋又開始蹦了,“老爹…。。”
    “二哥,你也下來吧。”顧初蓮全身縮在水下,隻露出一張被熱水蒸得通紅的臉,“這是百年老泉水,對傷口愈合很有效。”
    “是麼?”淳於明也並非不感興趣,隻不過各種情形叫他心頭焦躁,實在提不起興致泡溫泉,“算了,我就不作陪了,你們——”
    轉身剛要走,一隻手突然捉住了他的腳踝,淳於明低頭一看,他無所不做、最好玩耍的老爹正衝著他咧嘴一笑:“下來。”雙手猛地抱住他的腿往水裏一拖,淳於明下意識就要掙紮,猛然想起老爹身無武藝受不住他這一踢,隻來得及叫了聲便重重栽倒在泉水裏,嚇得顧初蓮騰的站起,“二哥!”
    下一刻便看見淳於明渾身濕透、臉色青白地鑽出水麵,抹了把水珠笑罵道:“鳳求凰!你兒子有傷在身,淹死了怎麼辦?”
    鳳求凰從後麵撲過去抱住他,嘻嘻笑道:“兒子這麼厲害,怎麼淹得死呢?”忽然發力想把他按到水裏麵。淳於明早就猜到他過來想幹什麼,身子一扭滑開了幾丈遠,回頭笑道:“你又想整我,沒門。”鳳求凰不依不饒地遊過去纏住,說半天見說不通就開始剝他衣服,淳於明身體本就虛弱,加之水溫高,這麼鬧一會已蒸得他渾身是汗,隻好隨他去了。
    不過這泉水的確有些功效,雖不覺傷口如何好轉,遲遲未能恢複的功力倒有了圓轉充沛的跡象,適應水溫後,他索性就在水裏調息起來。
    顧初蓮看他臉色漸漸紅潤,便笑道:“二哥應該多來泡泡。聽說你體質虛寒,身子一直不太好,說不定能一並治了呢。”
    “但願。”淳於明合著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撥開濕漉漉的額發,仰頭靠在池邊,“我總是受傷,反反複複,即使痊愈了也不會再如從前。。。。。。”
    “二哥不要這樣說,一定能好。。”
    “哦?”淳於明瞥向他,霧氣彌漫中眼梢帶了幾許豔色,“三弟真心希望為兄好?我落到今天這樣,還不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顧初蓮在水氣中硬生生打了個冷戰,見不遠處鳳求凰半個身子飄在水上,帶著幾分笑意看著他倆,心中忽然起了苦澀,低聲道:“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也沒料到會有太子的人插手,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恨不得為二哥擋下劇毒的劍。二哥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大哥,他身為首領擔負了太多,他也是迫不得已。”
    “是啊,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人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淳於明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著水花,慢慢把目光投向了遠方鉛色的天空,“隻是三弟啊,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會為義約束,有情催動,也懂得犧牲和寬恕。人活一世誘惑太多,若是看不清孰輕孰重,一句迫不得已便可脫身?”
    “二哥還是認為我們做錯了嗎?難道我們不應該奪回失去的一切嗎?”顧初蓮嘩的站起身,帶得水波一陣陣蕩漾,淳於明看向他,眼睛戲謔地上下一掃,開口道:“脫了衣服,三弟跟爹更是像了九成。”顧初蓮一愣,鳳求凰一捧水就潑了過去,罵道:“小子,你還知道我是你爹!”顧初蓮這時才回了神,紅著臉又縮回了泉水裏,悶了半晌才道:“二哥你究竟有沒有把我們的仇放在心上過?你拚死保護江家的人,保護仇人,那些死去的人都在天上看著,我們怎麼對得起他們?”
    鳳求凰與淳於明對視一眼,同時讀懂了對方的心思:有懈可擊,果然還是從顧初蓮身上打開缺口最容易。
    “什麼是失去,什麼是得到?天下從一開始就是我們顧家的天下嗎?既然從未真正屬於我們,又何謂得到和失去?”淳於明懶洋洋地笑著,慢慢卻化為一句歎息,“二哥沒有忘記死去的親人,你和大哥的娘親,還有剛出生就走了的四弟。可如果二哥說,假如我們要為死去的人複仇,那麼在此之前也該為開國之初犧牲的前朝臣民謝罪,你一定無法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
    顧初蓮張開嘴似是要反駁,又噎了下去,有些底氣不足的道:“二哥是要我原諒他們?可是江家奪走了我們的一切,他們又何曾善罷甘休?這麼多年一直想對我們趕盡殺絕,又何時有過寬恕之心!”
    “三弟啊,”淳於明輕輕叫了一聲,“你忘了江自南嗎?”
    顧初蓮頓時一震,原本紅熱的臉孔瞬間變得蒼白,鳳求凰適時靠過去摟住他的肩膀,笑道:“蓮兒,喜歡和爹娘一起住嗎?”顧初蓮點點頭,鳳求凰笑得更歡暢了:“跟爹在一起,比跟趙瑞好玩吧?”顧初蓮又點點頭,鳳求凰便問他:“你說這是為什麼?”
    顧初蓮望望他,又望望合著眼往身上澆水的二哥,低了頭沒有說話。
    鳳求凰緊緊摟著他,在他頭頂歎了口氣:“皇宮裏好是好,就是太拘束,你爹爹我自由慣了,再被關進去可受不了。”
    “父皇。。。。。。”顧初蓮試圖從他臂彎裏透出氣來,可剛開口就被他笑眯眯地打斷了:“蓮兒,晚上跟爹一起睡吧,爹跟你說說在洞庭湖抓魚的事,那個時侯你二哥可笨了,他常常指著鰱魚很天真的問我:爹,這魚怎麼長胡子——”
    “鳳求凰!”淳於明忍無可忍,一排白浪衝著他打了過去,當頭淋得二人活脫脫兩隻落湯雞。鳳求凰嗆了口水,對顧初蓮正色道:“蓮兒,被人欺負了應該怎麼辦?”
    顧初蓮一邊抹水一邊忍著笑道:“應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欺負回去啊!”鳳求凰手一揮撲過去摁住了淳於明的手腳,“把他就地正法!快,潑他水!”兩個人一頓猛潑,直潑得淳於明喘不過氣,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顧初蓮不由得高聲大笑,於是很悲慘的換來了對方更加凶猛的潑水反擊,好端端的百年溫泉池變成了三個男人的戰場,白霧繚繞,水花四濺,喧囂聲浪直欲衝破天際。大戰間隙,透過滴著水的額發仰頭上望,顧初蓮覺得那鉛色壓抑的天空在白霧之中慢慢消散,身邊一泓春水漫過胸膛,似乎連心都暖得化了。
    從溫泉出來不意外地看見了顧萋菲,他姿態閑適地坐在一顆大石上,見三人說說笑笑地出來,笑道:“午膳準備好了。”接觸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顧初蓮竟然有些心虛,迅速低下了頭,走了一段路才隱約想到:為什麼要心虛?和二哥父皇相處融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我為什麼會認為大哥不願意看到這番情景呢?
    淳於明披著濕漉漉的衣服走在他身後,看著顧初蓮臉上漸漸浮現出的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彎,笑得有些邪氣。鳳求凰勾著他的肩膀悄聲道:“為父這招用得如何呀?”淳於明笑了一下,也悄聲道:“你的輕功沒有生疏吧?”
    |鳳求凰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明天白天別玩得太狠,晚上跟我出去找秘道。”
    “不、不是吧?為父老了爬不動了!”
    “你逛青樓那晚倒是爬得很快嘛。”
    “……。為父永遠是支持兒子的。”
    所謂養虎為患,說的就是他吧。
    淳於蓮早已在飯桌邊坐好,一邊對不停埋首擦汗的武吉昌數落著什麼,一邊對進來的四人道:“跑去哪兒玩了?連飯都不吃了?”
    四人互相望了望,除了顧萋菲,都是滿臉的迷惑。鳳求凰小心地問:“武將軍犯了什麼過錯嗎?”
    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淳於蓮淡淡橫了訕笑的武吉昌一眼,“武將軍,你自己說吧。”
    三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他,武吉昌的汗似乎流得更急了,“剛才娘娘去閱兵——”
    “閱兵?”鳳求凰一口剛喝到嘴裏的熱茶噴了出來,淳於明拍著他的背,與顧初蓮交換了眼色,忍著笑道:“然後?”
    “幾個小兵戴歪了紅纓盔,娘娘說,軍容不整,軍紀鬆散,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就讓他們跑步去了。”
    “哦?”淳於明無所謂的開始倒茶,“跑步而已,也沒什麼啊。”
    武吉昌悄悄翻了翻白眼,“殿下,是所有士兵都去跑步。”
    “所有?”
    “結成對子背著對方跑。”
    “背著跑?!”淳於明的茶溢出來了。
    “跑完後還必須熟讀《孫子兵法》。”
    淳於明不可思議地看向若無其事的淳於蓮:“你讓一群可能目不識丁的士兵讀兵法?”
    淳於蓮優雅地一笑:“本宮明晚準時抽查他們,背不出的通通再去背《春秋》!”
    在她絕豔的笑容裏鳳求凰悄悄打了個哆嗦,顧初蓮敬畏地看著她,不由自主地朝外麵挪了一下,就連淳於明也忍不住道:“你嚇著三弟了。”
    “啊?真的嗎?”淳於蓮臉上立刻換了副慈祥的笑容,衝著越坐越遠的顧初蓮笑道:“蓮兒過來,母後給你親手做了菜,來嚐嚐合不合心意。”顧初蓮有些僵硬地坐過去,見鳳求凰衝著他擠眉溜眼,心裏陡然咯噔一下,沒容他多想,一口菜已塞到了他嘴裏,他嚼了兩口,隻覺得自己的舌頭在這一瞬間還不如割了的好。
    抬頭見淳於蓮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眼裏似乎在問:“好吃嗎?”
    顧初蓮努力把口中不知什麼東西咽下去,擠出一個笑容:“很好吃。”
    眼睛往外一掃,鳳求凰和淳於明俱是托著腮笑意盎然、飽含同情地望著自己,略一沉吟,對淳於蓮笑道:“母後,如此美味兒臣不敢獨享,二哥和父皇看起來都很想吃,兒臣想還是給他們吧。”
    “原來如此啊!”淳於蓮立刻轉向如臨大敵的二人,溫柔地笑道:“來,這裏還有很多,快來吃吧。”與此同時,也不忘關懷一下一直默然無語的大皇子:“菲兒,你還沒嚐過母後的手藝吧?你也——”
    那一刻,連一邊的武大將軍都感覺到了飯桌上濃烈的殺氣,他打了個冷戰迅速退了出去,望著屋外茫茫的水煙和正努力奔跑的士兵們,搖了搖頭,開始思索究竟怎樣才能讓他的屬下們學會背書。
    這可是個空前的大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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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有話要說:我一直在思索淳於明這個人怎麼是這個性格,為什麼我又會寫得這麼順手?最近我知道了,他是典型的水瓶座男!是最貼近我的人,哈哈哈!胡言亂語完,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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