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和淳於蓮臉上濃墨重彩、一身戲裝等在台後，下一場就是他們了。想起來真是無巧不成書，前幾日在寺外偶然遇到的小哥竟然是村裏戲班子的頭兒，由於臨時缺了人，見他們唱的有模有樣的就拉來頂班了。哼哼，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堂堂一國之君，聽過的好班子還少麼？聽多了唱出來也差不了多少！鳳求凰如此得意地想著，可看著那些名角兒被人簇擁著上上下下，他不由得焦急起來，理完袖子又理腰帶，急得在一邊團團轉，淳於蓮拉住他低聲道：“待會兒好好唱，譜子記住了嗎？該站哪兒清楚了嗎？李大哥說了要是你唱好了就請我們吃百花宴，你可別臨時出差錯啊！”
    “記住了記住了！哎哎你看！是不是他們下來了？”
    “啊？快快，到咱們了！上！”
    “這麼快就完了？”
    見榮慶班的人出來謝場，唐為燭和飄瑤有些失望地站起來，江毓兒忙道：“你們要回去了？聽說還有個班子要上來的。”
    飄瑤臉上現出疲態，笑道：“算了我有點累了，你們且玩著吧。”唐為燭便殷勤地招了轎子扶她進去，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此地。淳於明掃了仍興致勃勃的江毓兒一眼，“不如我們也回去了吧，時候不早了。”
    可江毓兒哪裏肯幹，他隻好陪著她看下一場戲，可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戲班子，唱打做念與榮慶相距甚遠，甚至還唱錯了好幾處，看得台下的人一陣陣的喝倒彩，淳於明皺著眉，拉著江毓兒就走：“這樣的戲看著沒意思，走。”
    江毓兒這下可是失望至極，“怎麼連這樣的草包班子也上來了？”
    二人堪堪轉身走了幾步，淳於明聽見身後有人小聲埋怨道：“雞屁股！你怎麼又唱錯了？不是這個調！”
    “怎麼不是？就是這樣的錯不了！”
    什麼？
    淳於明猛地回頭，剛才說話的人在哪兒？他掃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台中間的兩個伶人身上，難道是他們？不可能，他們不是在玉佛寺嗎？
    “明哥哥？你在看什麼？”江毓兒回頭拉他。
    這時似乎那兩個伶人也看清了台下直直盯著自己的人是誰，其中一個抬起手擋住臉小聲道：“媽呀！又被逮到了！”另一個衝他僵硬地點了點頭，似乎拿不準主意是留下來挨罵還是立刻逃走的好。
    淳於明深深吸了口氣，忽然發覺街那邊一陣騷動，剛要細看，一個老頭湊過來問：“公子小姐，買點點心吃吧？”
    “桂花糕？剛才我已經——”江毓兒剛擺了擺手說不要，淳於明從她背後一腳踢中了老頭的籃子，在漫天落下的糕點雨中一手拉過江毓兒，另一隻拔劍出鞘，身子優雅地轉了半個圈子反手把劍送入了老頭的心髒，隨即拔出劍身，劍上晶瑩剔透，竟未染有半點血跡。他一連串動作猶如行雲流水般利落得可怕，包括鳳求凰和淳於蓮在內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手起劍落驟殺一人，直到老頭的屍體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一把匕首跟著從他手中掉了出來，有人大喊“死人啦”眾人才如夢初醒尖叫起來，不過呼吸之間，淳於明和江毓兒周圍便隻剩下鳳求凰和淳於蓮，以及漸漸聚攏的數十個衣著各異的人。江毓兒被淳於明緊緊牽在手中，睜大眼睛看著那些人從衣下掏出兵器一步步逼了過來，突然聽到淳於明開口道：“慢著。”
    眾人皆是一怔，淳於明微微一笑，眼睛盯著前方的仇家，卻是在對後麵的人說話：“鳳求凰，你們先走吧。”
    鳳求凰？！江毓兒大吃一驚，這兩個伶人竟是他的爹娘？
    淳於明話音剛落立即察覺前麵有人一動，他便懶洋洋地道：“你們想要的是我的命，他們不過是些不相幹的人，你們拿來也沒什麼用。”此話一出，對方果然安靜了。
    “阿明。。。。。。”鳳求凰掂量了下眼前形勢，他和淳於蓮沒有武藝在身，留下來隻會成為累贅，“好。”
    “好你個頭！你要扔下他不管？”淳於蓮大喊，卻被鳳求凰攔腰抱住跳下台，她怒道：“我不走，你敢對我如何？”
    鳳求凰恨不得一掌拍暈她，可又不敢下手，隻得先去拉江毓兒，這次敵方有人冷冷一笑：“她得留下。”一聽到那嘲涼的聲音江毓兒頓時打了個冷戰，是程百月！
    鳳求凰迅速看了兒子一眼，見他輕輕點了點頭，忙用力壓住淳於蓮的手，腳下一蹬上了房頂，轉眼便消失無蹤了。
    程百月撕去男裝，月下一雙如冰似雪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淳於明：“好了，閑雜人等都走了，咱們幾個可以好好算算賬了吧。”
    “程堂主，噢不，唐夫人，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淳於明笑得從容不迫，眼裏卻是明白無誤的厭煩之色，“十年來我們殺來殺去，死在我們劍下的少說也有數十人，他們倒是死了，可我們還好好地站在這裏，你還想連累你的屬下到什麼時候？”
    程百月喝道：“別想挑撥我們！淳於明，你平日狂妄自大，結了多少怨自己心裏清楚，就算你我之間沒有殺夫之仇，死在你手裏的人也夠多了，何必現在才來惺惺作態同情起別人來？”
    “是啊，就算我沒有殺唐德盺，也許我們還是注定要結仇，誰讓你野心太大，打起了樓主的主意呢？”淳於明笑了起來，江毓兒側頭看著他有些縹緲的眼睛，不由自主攥緊了他的手，“唐德盺太沒出息，總有一天會被你控製在手裏，可是隻要白悲鳳在一天，我淳於明就是他那邊的，哪怕——哪怕連唐為燭也叛變。”
    “他？”程百月嘲諷地撇了撇嘴，“我倒想看看他背叛的那一天會是何年何月。”她慢慢向前走了幾步，笑道：“不過你的死期我想是一定看的到了，今天我就要為那些死在你手裏的兄弟們報仇雪恨！在你殺人殺得痛快的時候，是不是也想到過自己也有報應的一天？”
    江毓兒脫口道：“你胡說！明哥哥從不濫殺無辜，是你咬著過去的事不放、自己又貪心，才把那些人拉下了水！而且若不是唐德盺行事荒唐，李姐姐也不會失蹤，明哥哥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其實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
    “住口！小郡主，我們的事待會兒自會與你清算。”程百月咬牙舉起了長劍，淳於明警惕地看著她，一個書生裝扮的男子喝了一聲：“堂主別跟他們廢話，殺了他！”把劍一晃徑直往江毓兒拉著淳於明的手劈了下來，淳於明反手架開，帶著江毓兒連退兩步，他們一眼看見他的反應，看來淳於明受的傷至今仍未痊愈，好，“大夥兒上！今晚定要殺了淳於這小子！”
    “明哥哥！”江毓兒嚇得臉色煞白，她還是頭一回被這麼多人圍攻，眼前各種兵器呼嘯來去，驚恐見聽見淳於明低聲道：“毓兒，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抓緊！”江毓兒用力點頭，一口氣還未喘完就被猛然拉往右邊，一把刀險險擦著她的肩膀而下，低頭一看，肩頭的衣服已被削去大片，要不是剛才閃得快削去的就不隻是衣服而是血肉了。
    剛站穩，前麵又有人揮舞著分水刺衝了過來，她一聲驚叫甫到嗓子眼，眼前寒光乍起，啪地便有血濺上了她的頭臉，鼻中血腥味驟濃，閃躲之間更有血順著發絲不停滴落，江毓兒感覺到滑膩的液體淌過了自己的臉龐、脖子甚至胸口，刹那間仿佛又回到娘親被殺那夜，那鋪天蓋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