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快看！剛才那朵好漂亮！”
    邢如妝倚著欄杆，不時回頭扯住身邊人的衣袖叫：“又出現了又出現了！比剛才的還好！你快看嘛！”
    “是是，漂亮，很漂亮。”白悲鳳拎著把酒壺懶洋洋地在一邊自斟自飲，寵溺地聽著對愛妻的大呼小叫。他們住得很高，從客棧窗戶望出去城內景色一覽無餘，更妙的是街對麵正好搭了個戲台，足不出戶便可看個夠本。他半坐在窗台之上，望著台上咿咿呀呀的戲子穿梭來去，台下則一片叫好之聲，不由得撲哧一笑：這東西哪裏好聽？又鬧又吵，偏怎麼這麼多人著迷？
    這時邢如妝轉頭道：“你笑什麼？”
    “啊……沒什麼，看到有趣的事了。”白悲鳳眼睛一溜，突然看到人群中兩個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淳於明和江毓兒？
    邢如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有人撞了江毓兒一下，她一個踉蹌被淳於明攔腰抱在懷裏，半晌沒有動彈，邢如妝啊喲一聲捂住嘴，看著白悲鳳吃吃笑了起來：“這倆孩子做什麼呢？”
    “明哥哥，我沒事了……”江毓兒麵紅耳赤地偎著淳於明的胸膛小聲地說著，心頭撲撲直跳，可淳於明隻是嗯了一聲沒有鬆開手，江毓兒感覺到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漸漸用力，她不由自主靠得更緊，是錯覺嗎？為何覺得明哥哥今天的懷抱特別不一樣？
    勉力抬起頭，淳於明正看著她微微而笑，逆光中他的眼睛黝黑溫柔。他突然湊到她耳邊低聲笑道：“毓兒，你的腰好軟，抱著真舒服。”
    “明哥哥！”江毓兒羞急了臉，“你老是打趣我！”
    淳於明搖搖頭，攬過她窄細的肩頭把她按進了懷中，四周擁擠的人潮繞過他們向前而去，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海浪中小小的孤島。不知是否有黑夜和人潮掩護的緣故，江毓兒緊抓著他衣襟的手慢慢鬆了下來，逐漸全身心地依偎過去。她一直希望如此，不是嗎？希望淳於明能再走近她，近得能聽清彼此毫不遲疑的心跳，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今日夙願得償，就算這一刻死去又何足惜？
    “毓兒。”
    “嗯？”
    淳於明的呼吸軟軟地撲打著江毓兒的後頸，“我們走，好不好？”
    “走？”江毓兒沒聽明白，“戲才剛開演沒多久，我還沒看完呢！”
    “不看了，已經夠了……我們走吧！”淳於明低聲道：“離開這裏，就你和我……”
    幾乎同一時間幾發焰火在他們頭頂轟然盛開，正在看戲的人們紛紛回頭去往，人聲嘈雜間江毓兒皺著眉頭問：“明哥哥，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什麼走啊離開的，去哪兒？”
    淳於明抬頭看著她明淨的雙眼，方才一刹那的軟弱消退的無影無蹤，忍不住失聲笑道：“是啊！去哪兒？”
    拋下一切隱於山野，以前的淳於明做得到，到了今時今日未必能做到了。何況他真的能眼睜睜看著奉國陷入亂世什麼都不做？奉國有難，他又能躲到哪兒去？
    “明哥哥，你怎麼了？”江毓兒奇怪地問。
    淳於明放開手淡淡一笑：“你說得對，戲才剛開始，怎麼能提早回去？至少也要看到結局才甘心。”他牽過江毓兒的手開始朝戲台前麵擠，“我們走近點，前麵一定有供達官顯貴觀看的席位，說不定還能碰到他們。”
    “他們？”
    “兩個喜歡看戲的人。”淳於明回頭狡黠一笑。
    這戲台搭在西街最寬闊處，街的一邊向內退了一大半，向來是拿來擺建擂台、戲台的慣常地方，即使擠滿了觀戲的人，也通常留有足夠的空間為各處老爺小姐擺放桌椅。他們擠到前麵果然看見唐為燭和飄瑤端坐於台下左側，正聽得全神貫注，身邊小花桌上擺放著精致的糕點茶果，看上去甚是自在。淳於明帶著江毓兒鑽到他倆旁邊：“二當家和夫人真是好福氣。”
    飄瑤被他嚇了一跳，見是他們忙笑道：“你們去哪兒逛了？這時候才來。對了，吃水果嗎？”說著把麵前一盤水果遞過去，江毓兒給自己和淳於明一人拿了隻梨子，答道：“也沒逛什麼地方，沿路看了看就過來看戲了，人好多。”
    飄瑤點頭笑道：“當然多了，一年一度的盛會誰也不想錯過。”
    說話間有人搬來兩把椅子，淳於明和江毓兒挨著坐下，一直沒有開口的唐為燭這才懶懶轉頭：“怎麼就你們兩個人？那兩兄弟呢？”
    “他們上別處看燈了。”淳於明抓了把瓜子閑閑地磕著，“坐在這兒和站在後麵果然是天壤之別，這就是有錢有勢的好處。”
    唐為燭詫異道：“你不怕他們被人趁機哢嚓了？”
    “我怕。我怕又能怎麼樣？”淳於明斜了他一眼，笑得異常溫和順善，“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他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怎麼辦。”
    “哎也！”這下唐為燭真的很詫異了，傾身靠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嘲弄道：“淳於明也信起命來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不是個笑話，也是場奇談！”
    淳於明哼了哼沒好氣地推開他，“看你的戲，江碧沉是那種不做任何準備就行事的人嗎？”
    “這倒是。那小王爺的心機城府可也深得很。”唐為燭微微一笑坐正了身體，翹著腿對著前麵的空氣涼涼地道：“但世上之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用不著我提醒你嵐王爺樹了多少仇家吧？”沒聽見旁邊的人搭話，於是他又道：“其實這事與我又沒什麼相幹，不過我要是他的對頭就絕不會放過今晚這麼好的機會。”過了半晌，終於聽到那人冰冷的聲音：“我知道。”
    唐為燭玩味地看著他，你知道？差點忘了，這個人也不是不做任何準備就出來的人物。
    “啊唷！”
    江碧沉走著走著被人從後麵推搡了一把，尚未轉身已下意識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還給我。”
    “什、什麼還給你？”那人驚慌地想躲，江碧沉不急不惱淡淡地道：“我的玉佩。”
    “玉佩？”江自南瞪著被江碧沉當場抓住的小賊，冷笑道：“好哇，也不看爺是什麼人，竟敢偷到我們頭頂上來了！”
    江碧沉仍是淡淡的語氣：“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們不妨去衙門裏坐坐，看你打算花多少價錢來買。”
    “啐。”眼見偷錯了不好欺負的人，男子把玉佩扔給他們轉身溜了。
    江自南哼道：“哪裏來的小毛賊瞎了眼了，連三哥你的東西都敢偷。”
    江碧沉望著前麵人山人海的街道，花燈固然精美繁多，可逛久了也沒什麼趣兒，便提議道：“人實在太多了，毛賊也多，不如回去吧？”
    “好，我也有些累了。”江自南點點頭，“這些燈比起宮裏的差多了，不過那獅子倒舞得有意思，還向我討賞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