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弄風和幾個弟子從遠處路過，看見水榭裏親密的兩人，恨恨地啐了一聲罵道：“這時候還有心思談情說愛，虧得本大爺累死累活替他留意這個、留意那個，等那些破事完了以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個弟子道：“淳於公子也是，為什麼要帶個不明底細的人進來，還大費周章地監視他，把他趕出去不就是了？”
    另一個人也道：“是啊！二當家讓我們找人已經人手不足了，現在千玥台又來了這麼多人，更是不夠用。堂主，那個趙初蓮到底是什麼人？他來了以後也不怎麼出門，應該不用太在意他吧？”
    高弄風皺眉道：要是“能趕他走，還用你們在這發牢騷？就是不能動他，所以淳於才這麼傷腦筋。真麻煩，程百月也來了，這下千玥台有得熱鬧看了。”
    幾個弟子連連稱是，忽然聽到遙遙有人喝了一聲。隱隱約約還聽到兵器的動靜，高弄風臉上頓時一黑，一個弟子道：“是從淳於公子他們住的西院傳來的。“
    高弄風扭頭見水榭中的兩人站了起來，朝他揮了揮手，率先朝西院趕了過去。
    淳於明輕功比高弄風好，哪怕是帶著江毓兒也比他們先到西院。剛到門口，聽到江自南怒氣衝衝地道：“白玉樓怎麼了？就可以這樣仗勢欺人？我們也不是好惹的！何況這裏也不是玦堂的地盤，你們這樣把璧堂往哪兒放？”話音未落，四周便有人哄笑起來，“這小兄弟嘴上功夫練得不錯，怎麼？憑你幾手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威脅我們不成？”
    淳於明挑了挑眉，看來是已經交過手了。和江毓兒進了門，見四五個人圍著院門，手裏拿著兵器，俱是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氣，江自南一臉怒色立於屋前，江碧沉和飄瑤站在他後麵，顧初蓮則在一邊看著。淳於明環顧四周沒見著程百月的人影，大概又是她指示這些人前來挑釁生事。
    隻聽飄瑤喝道：“放肆！這是白玉樓的客人，怎麼這麼沒規矩？一件小事就如此不依不饒，傳出去豈不是丟盡了臉麵？”
    “夫人教訓的是，可是這小子也太不知禮數了！”
    江自南怒道：“明明是你們故意找茬！”
    “這兒出什麼事了？”
    淳於明不疾不徐地問，那幾個人齊齊看向他，一個白衣人覷著眼睛冷笑不止：“這是誰來了？兄弟們認識不？”
    “誰呀？不認識啊，這哪兒來的人來亂出頭？咱樓裏沒這號人物吧？”餘下的人一陣亂起哄，有得還圍著淳於明品頭論足起來。飄瑤臉色微微一沉，這挑釁未免過火了。
    淳於明倒是不以為然地一笑，本就打算對程百月痛下殺手，既然你們送上這麼好的借口，就算今日殺他幾個我連眉都不會皺一下。
    江碧沉在一邊瞥見他的手一動，當即暗叫了聲不好，院外一個黃色人影一晃，有人已經不露聲色按住了淳於明的手。
    “高堂主！”
    高弄風對淳於明使了個眼色，淡淡掃了院內眾人一眼，一個眼神就令周圍鴉雀無聲，“怎麼回事？大家有話好說，何必如此？”
    “誤會，一場誤會。”江碧沉上前笑道：“都是我四弟不好，誤把茶水潑到了這幾位兄台的身上，也是四弟年幼莽撞，言語間多有衝撞，望各位兄台多多包涵。”江自南憤憤地哼了一聲，嘴裏嘟囔著明明是他們來找茬，為什麼我們要道歉之類的話，高弄風看著他，等他很自覺地安靜了這才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小事一樁嘛，何必動手？我還當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白衣人眼見淳於明和高弄風都來了，估摸著討不了好，便也順勢打了個哈哈告辭，一路帶著兵器踢踢踏踏出門而去，看得江自南火冒三丈，連高弄風從地上撿起劍鞘還給他，也隻是僵硬地道了謝，便靠在一邊半句話不想多講。
    高弄風冷冷瞥了若無其事的淳於明一眼，“這裏不是紫霜樓，再要殺人給我考慮清楚再動手，本大爺不想替你收拾爛攤子。”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剛才你也看到了，是他們先來挑釁生事，我豈是任人欺辱之輩！”
    淳於明轉頭對江自南道：“千萬別和他們正麵衝突，遇上了隻當沒看見，和他們動手吃虧隻會是你自己。”江自南無言以對，悻悻地進屋去了。江碧沉苦笑道：“我在裏屋睡覺，不知怎的外麵就鬧了起來，出來見他們吵吵嚷嚷闖進院子，想他們的住處離我們那麼遠，怎麼會恰恰就路過這裏被我們的茶潑到？”
    “顯然就是來滋事的。”江毓兒撇撇嘴，“程百月對我們救明哥哥的事懷恨在心，故意來找麻煩的。”
    說話間淳於明把眼睛往廊下默不作聲的顧初蓮一掃，不想這一眼被江碧沉看個正著，待眾人散去後他把淳於明叫到屋裏，開門見山道：“我覺得趙初蓮來曆可疑，你認為呢？”
    淳於明看著他，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頓了頓，笑道：“哦？為什麼？你不是說他是趙尚書的公子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從沒見過趙瑞的兒子。”
    “但是你和他一起過來，江碧沉，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把一個摸不清底細的人放在身邊吧？”淳於明笑意難測，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桌上的蘋果。江碧沉皺眉道：“剛見麵我就已試探過他，看起來似乎沒有錯，但是我漸漸覺得有些不尋常了。”
    “不尋常？”
    “我也說不上來，他的表現太完美了，很聰明，也許可以說——太過聰明了。不過這樣聰明絕頂的人有時候卻很莽撞，在我看來，與其說是莽撞不如說是在以此掩飾他的試探……對，試探。”江碧沉仔細地措著詞，因此他說得很慢，“我甚至有種被他監視的錯覺，特別是來順宜遇到你們之後，這種感覺就變得更為強烈，加上昨晚收到襲擊，所以我開始懷疑他來者不善。”
    “你懷疑他是叛黨奸細？”淳於明似笑非笑。
    江碧沉眯起眼，沉聲道：“沒錯。你也有察覺吧？你剛才是不是在懷疑程百月之所以進來就是他安排的？”
    淳於明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直覺有時真的很可怕，在沒有直接佐證的情況下居然能猜到這個地步，莫非在沙場上拚殺出來的人，對於危險都有特別敏銳準確的嗅覺？
    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我隻是認為這人尚不足以信任。”他淡淡地笑，隨後問：“你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去信讓人調查他和趙瑞。”
    “為什麼要調查趙瑞？”
    “如果這個趙初蓮是冒名頂替的也就罷了，但如果他是真的，那麼趙瑞就很可疑，有必要連他一起徹查。”江碧沉邊說邊在屋內走動，“一直以來我軍和叛黨交戰之時總是感覺對方對我軍的動向摸得太過清楚，這邊一有動作，那邊幾乎立刻就能做出反應，我就覺得一定有奸細，朝中必定也有，但是苦無線索，無從下手，或許這次能從趙瑞身上打開缺口，扯出他背後隱藏的反叛勢力。”
    淳於明皺眉道：“趙瑞隻不過是一介文臣，他如何能探知你軍中的情報？”
    江碧沉呼地轉身，一拳重重砸在桌上，“因此我軍中一定有與他接應的內賊！”
    “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那你眼下對趙初蓮如何打算？既然放在這裏不安全，那趕他出去如何？”淳於明試探道。
    “不，就留他在這裏，如果他真是奸細，留在千玥台正好可以看著他，而且放他出去再抓回來就難了。”
    淳於明正要再問，飄瑤在外麵敲門：“阿明，你在休息嗎？”
    “沒有。有事嗎？”淳於明起身去開門，忽然江碧沉低低的啊了一聲，“差點忘了，在函昌我把你和李姑娘的事告訴了趙初蓮，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淳於明眼中寒光瀲灩，慢慢回身笑了一下，“沒關係，我又不是你們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