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開重春 第十五章 大戰寒枝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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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個小小的角落裏楊樹成蔭,錯落有致,一個長發女子手握一把青穗長劍目不轉睛地望著寒枝閣上的戰鬥,過了一會兒清楚看到淳於明在謝書林的劍下退了一步,動作雖極小,卻逃不過她的眼睛,微微冷笑一聲,低聲道:“淳於小子,你這次是跑不掉了!”
輕輕一揮手,身後立時又出現六個勁裝男子,在她的帶路下悄無聲息往寒枝閣後側掩去,剛躍到屋頂上,隻聽見噗的一聲悶響,程百月迎麵看見空中突然爆出一團血霧,定睛看時,原來淳於明終於不敵白劍,硬生生挨了謝書林一掌,捂住右胸踉蹌了幾步,一下跪倒在地,她大喜過望,叫了聲:“書卷狂劍果然名不虛傳!謝掌門拿下那小子了!”四周霎時歡聲雷動,羅正肖撫掌笑道:“看吧!程堂主請謝掌門助陣果然大智大慧,唐老大的冤仇今天終於——”話未說完,程百月對他狠狠一瞪,他驚覺失言,不敢再發一語。
程百月覷了沉默不語的謝書林一眼,正要說些場麵話敷衍過去,謝書林卻隻是淡淡地看著半跪在地吐血不止的淳於明,道:“你還是不說嗎?”
悶咳兩聲,淳於明抬起頭,唇邊血紅,卻是一笑:“我說了我不知道,你還想怎樣?”你就是現在殺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謝書林皺了皺眉,過了片刻,道:“你的清蓮使得很好,隻是太快,過快則殺氣不足,易失狠絕。白悲鳳難道沒告誡過你?”
淳於明望著他,他右胸劇痛難忍,之前被唐為燭打折的骨頭尚未痊愈,如今新傷舊傷一起來,他咬唇忍了又忍,又吐出一口血來。告誡?大當家隻教過他三天武功,此後能見一麵已是不易,何來的告誡?他冷冷一笑,搖搖晃晃站起身,提劍指著謝書林,低聲道:“再來。”
一邊的程百月偏頭看著他渾身血汙的樣子,輕蔑地道:“淳於明你也有今天?你平日裏不可一世的樣子跑哪兒去了?”
“嗬。。。。。。。讓程堂主見笑了。。。。。。。”眉眼輕輕一挑,淳於明食指和中指在承影劍上一抹,被血弄髒的透明劍身瞬間又剔透無暇,熠熠生輝,“我這副樣子,比起唐德昕死的時候可體麵多了。”
“你!”程百月大怒,咬牙切齒地揮了揮手,身後男子拔劍撲上,她緩緩道:“看我今天不生擒了你為我相公報仇!”
“有本事,先來擒了我淳於明再說!”一口咬住臉頰邊飄落的長發,淳於明橫劍當胸,一連數劍瞬殺了三人,羅正肖等人眼見幾個男子眨眼斃命,屍首上傷痕深可見骨,不由得眼睛瞪得血紅,大吼一聲:“支援堂主!”一幹人拚了命的往樓上奔去。
上麵程百月帶來的六個人如今僅剩了一半,其中一人還受了傷,她殺紅了眼,使出畢生絕學招招向淳於明頭、臉、胸口砍去,然他雖受嚴重內傷卻強悍尤勝往日,一柄承影猶如清水潑月,處處流光溢彩卻密不透風、無懈可擊。她搶攻數次均不得手,眼角餘光看見另一批手下湧了上來,立時喝道:“包圍他!跟他耗著,老娘就不信他是鐵打的!”
羅正肖等人應聲圍過去,還沒站穩,樓下院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有人清叱一聲:“阿明!”他們一愣之下,鼻端突覺一股強風刮過,程百月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淳於明劍勢一變,一道環形劍光掠過,他身邊的手下已紛紛滾落下地,寒枝閣上頓時又隻剩她和謝書林兩個人了。
淳於明收劍深深嗬出一口氣,看著地上奔進來的江碧沉,後麵還跟著一個蒙麵人,不禁微微一笑,來得真及時,他的身體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再遲一刻說不定就得戰死在這裏。
猶記江碧沉走的前一夜,他這樣對江碧沉說道——
“你帶著明畫和簡良去外麵避一避,我這次惹的人你幫不上忙,走吧。”
江碧沉盯著他,“你惹的誰?”
“宿怨。”他簡單答道,其中緣由說起來可就長了。
“哼,所以你才讓我以後都不用來了?因為這一戰後你就不在寒枝閣了?”
他隻是笑了笑。
“為什麼不逃走?你非得在這裏等他們來殺你?”江碧沉皺了皺眉。淳於明對他低聲一笑:“我若走了,這樓裏的人怎麼辦?那些人必會遷怒於他們,重春樓——還不能毀在我手上,自有人來毀它。”
等江碧沉要走的時候,他告訴江碧沉說,如果他在理州附近的戲園子裏見到一個紫衣男子,他的老婆很美,眉心有顆淺淺的紅痣,就告訴他一聲:“白玉樓的人來了。”他也許會來幫忙。
如今,這兩個人都來了。
江碧沉一進寒枝閣就和掉到地上的人開打起來,那羅正肖一幹人隻是被淳於明的劍風逼下來以及胸口不同程度受了道劍傷而已,見又有敵人來,頓時把一腔怨氣全撒在了江碧沉身上,幾個人立刻乒乒乓乓鬥成一氣,那個蒙麵人隻是負著手站在旁邊看著,偶爾江碧沉抵不住了就出手收拾一下。程百月驚異地看著他,認了半天也沒認出是誰。
“好一招水濺紅裙。”謝書林卻對地上的人漠不關心,踏前一步,衝著淳於明點了點頭,“清蓮還有一個絕招,你怎麼一直不用?”
“嗬。。。。。。。謝掌門真是貪心,什麼都想看嗎?”淳於明握緊承影,還想再打?再來一次交鋒他可就真受不了了。
正警惕著,夜空裏細細地響起了一聲樂音,聽起來像是人摘了片竹葉閑閑地吹著,既不成調,其中也並無內力,淳於明微微眯起眼,這聲音。。。。。。。。謝書林聽見那樂音卻是一震,偏著頭聽了一會兒,突然縱身朝那邊躍去,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重重樓宇之中。“謝掌門!”程百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一轉頭看見淳於明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怒道:“你們使的什麼詭計?”淳於明很有趣地看著她惱怒的樣子,“我若有詭計可使,幹嘛之前不用?你問的忒有意思了。”
程百月恨恨地看著他,卻也知淳於明自來不屑說謊,他既然這麼說就肯定也不知情了。她開始盤算起敵我形勢,樓下敵方兩人、加上淳於明共三人,己方如今謝書林走了,餘下連她在內總共十一人,即使除去兩人受傷也仍有九人,而淳於明身負重傷不可能再戰很久,江碧沉一看就不善劍術,那蒙麵人武功強弱未知,雙方是勝是負仍很難說。
她舉起劍,剛呼了一句“樓下眾人聽著”,一個比她更清亮稚弱的聲音忽然蓋過了她,在漆黑的夜裏呼的一聲點亮了四周無數的火把:“王府士兵聽令!包圍這座院子,除了畫中之人,其餘一個也別放過!”
“毓兒?”江碧沉又驚又喜,這孩子怎麼會帶兵過來?
淳於明高高站在寒枝閣上,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外麵居然圍滿了甲胄森嚴的士兵,明亮的火炎在他眼中燒得一片金紅,他淡淡地笑了,連輝煌的火光也掩不去他的讚許之色:好個江毓兒,如此聰明。。。。。。。他記得自己從未給過她任何暗示,也不曾希望過她去借兵,隻是要她走,遠離這場爭鬥,可是居然她懂了,僅僅看著他的臉、聽著他的話,就什麼都懂了。難怪那天她說:“我是心甘情願走的。”
他輕輕捂住胸口咳了兩聲,不由自主勾唇一笑,轉身對程百月道:“還要打嗎?要打的話,我們奉陪。”
程百月看了樓下蜂擁而入的士兵一眼,慢慢開口道:“算你狠,我們走。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說完一聲呼哨,領著還能動的六個人殺出包圍,翻牆而去。
淳於明跳下來,江碧沉扶著他坐下,江毓兒一身戎裝在眾人簇擁之下走了過來,一眼看到他的傷勢,大眼睛眨了眨,江碧沉見她明明想撲過來的樣子卻又強作鎮定回頭朗聲道:“快把父王的大夫帶過來給明哥哥診治!”淳於明剛要說“不用了”,一個老大夫已經走了過來,身後幾個年輕人上前從江碧沉手中接過淳於明,將他抬上了一個寬敞的馬車裏。江碧沉看著他們的動作,這顯然是早就預備下的人和車嘛,他張大嘴巴半晌沒說出話,卻見淳於明在車上衝他一笑,這才苦笑著跟過去,搖頭道:“比不上了,毓兒實在是越來越能幹了。”卻忘了問,淳於明看到江毓兒突然成了王府的人怎麼一點也不驚訝?
蒙麵人一直沒說話,這時好奇地打量了江毓兒一眼,精亮的眸子裏突然泛起顯而易見的笑意,伸手過去在淳於明的馬車上一拍,低聲笑道:“豔福啊,你怎麼勾搭上的?”一開口,聲線極為優美,正是那晚給淳於明帶來九醞春酒的男子。
淳於明無力地白了他一眼,他太累了,不等蒙麵人再說第二句話就已經閉上了眼睛。見狀,那人嘀咕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丟臉”,便離開馬車和江碧沉一起往燁王暫住的宋家宅院而去,走了一半見江碧沉在地上抹了幾把弄花了臉,心裏有些奇怪,沒有多想。
剛走到長長的宅院圍牆附近,忽然聽到院內一聲高呼:“有刺——”後一個“客”字喊出來時已經啞了。江毓兒走在前麵怔了一怔,這邊的王府兵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跌跌撞撞下了馬衝入門中,“郡主!”士兵慌忙追進去,片刻之後隱約聽見一聲低低的哭泣聲,“娘!”淳於明忽然睜開眼,一把掀開馬車上的簾幕,江碧沉回頭剛好看見淳於明飛身縱入園內,他和蒙麵人對視了一眼,雙雙搶進門去,穿過中門沒多遠一下站住腳,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他們不知是該過去還是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