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從小習慣看人臉色行事的賀佳明白什麽情況下該對嚴肅說什麽樣的話做什麽樣的事，比嚴肅的父母更了解他的賀佳深諳此道。嚴肅是個非常冷淡的人，對事對人都缺乏熱情，能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很少，平板的臉上也少有生動的表情。賀佳看出他不高興是因為他緊緊抿住的唇，還有糾結的不很明顯的濃眉。賀佳對他露出甜膩的笑，為他叫了飲品，小心的替他擺好需要的物品，並不多話。兩個人都默默的小口品著杯裏的東西。
    在一旁的唐宇霆坐的有點不自在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覺著氣氛煞是詭異。
    “你們這是在搞什麽？”
    唐宇霆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得了賀佳一記白眼。
    在美國的時候，唐宇霆和嚴肅處的時間也不算短，雖然可能隻是唐大醫師單方麵的，怎麽說也算關係不錯的朋友。嚴肅總是冷著張臉對他，他也全不在意，總是自顧自的嘮叨弟弟怎麽怎麽冷淡，哪家酒吧的酒怎麽怎麽難喝，男孩子怎麽怎麽難看，當然還要大肆炫耀一下最近到手的獵物怎麽怎麽的有味道。那個弟弟似乎是唐宇霆的寶貝，大多數時間都在嘮叨他的無敵聰明可愛弟弟。什麽傭人說那小子今天又沒吃早飯啦，依舊是一副沒精打采蓬頭垢麵的樣子出的門啦，為了躲他每天三通愛心問候電話又換了電話號碼啦，新換的號碼怎麽那麽多個四多麽不吉利之類的。換了任何人聽了都會頭大。
    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其實嚴肅就是一塊海綿，給他水他就吸，打上去也是軟軟的的沒有反應，其實唐宇霆說的每句話他都聽進去了，隻是沒興趣做反應。有次唐宇霆那個傳說中可愛又冷淡的弟弟來了電話，不知怎麽的，大醫師一個緊張把酒給打翻了，一旁響個不停的電話浸了水立馬消停了。唐宇霆嚷嚷著跳了起來，七手八腳的把電話亂按了一通怎麽也打不開，伸手到嚴肅口袋了搶了電話過來，卻一下子想不起來號碼了，急的他上躥下跳。就聽嚴肅淡淡的吐了一串數字給他，把唐宇霆驚訝的半天合不上嘴。所以說，還是聽進去了嘛……唐宇霆喜歡肆無忌憚的撩撥他，想看看他淡漠以外的表情，可惜鮮有成功。
    所以嚴肅絕對不是惹不了的暴龍，他搞不明白賀佳為什麽這麽小心翼翼。相反的，賀佳倒時常對著他橫眉豎目，他是一隻利爪的貓。
    嚴肅把唐宇霆帶回來給賀佳看病，但沒有告訴他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盡管賀佳很反感於他的接近，但每次隻要嚴肅在，賀佳就會乖乖的收起他的爪子，至多拋給他幾記眼刀。接觸了一個多月，唐宇霆大概也了解了賀佳那過分偏執的傾向。賀佳對嚴肅，有著莫名的執著，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嚴肅將白瓷杯子放回桌上一套的杯墊，轉動把玩著，杯盤磨擦出刺耳的聲音。
    “上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林易。”嚴肅忽然說。
    嚴肅的視線一直落在杯上，這話也不知是對著誰的，但唐宇霆顯然是一頭霧水。
    “是嗎……”
    嚴肅抬頭看著賀佳，眼神冰冷：“和上次一樣，他似乎很害怕看到我。”
    賀佳嗤笑：“嗬，他是心虛吧。”
    嚴肅將視線轉向賀佳握在咖啡杯上的手，白皙的手指緊緊拽著杯沿，骨節突出，似乎要把杯子給捏碎的力道。
    “心虛？為什麽？”
    “是他背叛了你啊，當然沒有臉再見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種隻會逃跑的人……”賀佳的音調有點不穩。
    “是嗎……”嚴肅拿起杯子輕呷了一口，語氣平淡無波，眼神卻幽暗了幾分。
    唐宇霆一派悠閑的品著他的咖啡，十分有趣的看著熱鬧，雖然實際上氣氛冷的很。
    有些事情經曆歲月的蹉跎，會被年輪慢慢磨成粉末，隨風散去，而有些事情卻曆久彌新，譬如感情，譬如思念。嚴肅和林易，是被捆綁在同一條命運軌跡的兩人，越是得不到幸福，越是離的遠，就越是牢牢的牽絆。
    那時，林易對嚴肅說：“我喜歡自己是一個完整自由的個體，習慣在自己的軌道裏生活，你給我的遠遠抵不過我將失去的。”
    嚴肅將這句話咀嚼了十年，仍然沒有明白前一刻在手裏的溫度為何在轉瞬之間冰涼徹骨。
    看著林易離去的背影，嚴肅的心情無法比擬，不明白那種心髒像被整個握住，不停抽搐的感覺是什麽。突然想到十三歲生日的那天，一個和父母同來的5歲小女孩看中了嚴肅房間裏擺在裝飾櫃裏的一個精致的水晶天鵝，嚴肅曾經答應過送給賀佳，而那天，嚴肅的媽媽又把它送給了纏著不放的小女孩，賀佳轉身就水晶天鵝摔了個粉碎。
    “我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毀了它！”嚴肅也不知道為什麽，喊出了當時賀佳說的話，連自己都駭然。
    “如果讓你離開我，我寧可毀掉你！”
    嚴肅是後悔的，說出那種話，似乎是那種決絕的語氣徹底逼走了林易似的。事隔那麽多年，他去了又回，再見的時候，沒有被背叛的怨恨，隻有壓抑了十年滔滔而來的強烈思念。當那個人真真正正站在麵前的時候，他對他微笑了，表情從不豐富的臉，那麽自然的從心底微笑了，而那個人，卻匆忙的逃開，逃的古怪。剛才在樓下，林易應該也是看到了他的，卻又是驚慌的逃竄。有些事情，嚴肅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因為保護一個而傷害另一個，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這次，他又做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