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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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寧靜清幽。一盞油燈照見窗下悉心縫衣的女子,溫婉柔和的臉頰,安逸如水的眼波。躺在床上的男人臉色青灰,隻有那雙清朗無垠的黑瞳透著一線生機。
一陣咳嗽聲打破了眼前的平靜,雲雁驀然抬頭放下手中針線,奔至床前驚喜不已道:“你醒了,瀧公子”?
“我昏睡了多久”?瀧澤吐出淤血,就她遞來的清水漱口。
“三天六個時辰”。雲雁凝視著他依然青灰得駭人的臉,知道他隨時都會在睡夢中逝去,每次服藥後,瀧澤的昏迷時間會加倍延長:“我熬了點粥,剛好還溫著”。她知道瀧澤最愛幹淨,幫他洗臉換過衣服,端來薏米粥小口喂給他吃,瀧澤靠在枕上沒有一絲胃口,但為了眼前的女人,為了讓她能有勇氣繼續活著,還是將米粥都咽了下去。“藥都準備好了,現在就服用麼”?她是個不祥的女人,任何跟她沾上關係的男人都沒有好結果,但瀧澤不同,他是如此的出色不凡。
瀧澤搖了搖頭,淡笑道:“我想清醒一會兒,你早些睡吧,在燈下做針線最傷眼睛了”。
“為了我太不值得了”。雲雁的眼眸中浮起一片水霧,此刻她必須收起求死之心,用笑容埋葬那顆完全碎裂的心,她不能放棄,更不可以卑劣到以死來逃避責任。
瀧澤知道,雲雁甘願痛苦不堪地活著,隻為了他尚有一線生機。因為始終不被重視,在她的內心深處,已完全忽略了自我的存在。在那張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堅韌的心,用寬容來麵對傷害,是她最好的防禦武器。
“想知道璧謙的事麼”?瀧澤看著窗外,無以打發漫漫黑夜。雲雁微微頷首,對於那個男人有著太多的難以割舍。
“他算得上是我父親的半個入室弟子,從記事起我們就是無話不說的鐵哥們,我研習醫術,就是用他來練紮針的,可以說他是我最佩服的人,無論什麼樣的痛苦、什麼樣的仇恨都能藏在心底”。瀧澤怔怔看著天際,眼神越發陰鬱,依然記得父親遇害後,梁璧謙跪在靈前發誓要以天下為芻狗,血洗所有的仇恨,他所做的一切都隻為了複仇。“我最討厭鮮血,是為了他才研習醫術的”。瀧澤不禁低歎,也隻有他知道,這些年來梁璧謙活得有多艱難。凝視雲雁良久:“璧謙對你的出現一直非常矛盾,他懷疑過你,也曾多次試探你”。甚至默許暮秋雇傭曲波殺她,直到她將死的那一霎:“雲雁,你知道麼,他是為了你才決定放棄複仇的”。
“我想知道我母親究竟對他都做過些什麼”?
“在他幼年時被人下了一種永遠都無法根除的毒,能夠活到成年已經是個奇跡了,這一切便是拜你母親所賜。你父親雲岡隸屬於一個名叫藏坤社的秘密組織,奉命隱伏在睢王趙珩身邊,一是為了監視他,同時也在尋找趙珩密謀篡位的證據。那一年他們自波斯回程途徑薩滿城,你父親奉命率手下襲擊了商隊”。
“是我父親殺死了璧謙的父親”?雲雁一陣戰栗。
瀧澤淡然看著她,目光無奈而深沉:“璧謙的父親曾是趙珩最好的朋友,是你母親散布謠言離間了他們。他們想殺的人是梁璧謙,可璧謙的父親死死將他護在身下,你父親連刺了他們數十刀終於不忍心再痛下殺手,背叛了使命帶著商隊逃出重圍”。
“既然這樣,他為何還要娶我”?
“不是他想娶你,而是你母親想將你送進梁府,璧謙不能拒絕她的一番深意,隻有這樣才能讓你母親找到他的軟肋”。原以為是她心機深沉隱秘,可眼前的女人當真對所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悉,麵對男人苛刻的責難,用一顆平淡之心包容著所有並非由她造成的過錯。
“可他畢竟還是因我而死”。雲雁慘然一笑,望著深邃的夜空。
“人遲早都會死,是你把他變成了完整的男人”。瀧澤悠然淺笑:“他完完整整得到了你的心,也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予了你”。等戰事平息解除禁令,便送她南下越州,轉道前往閩南,有依依作伴,或許能消除她的求死之心。
“瀧公子,我有一事相求”。雲雁收回遊離的目光平淡笑道:“請你收養依依好麼”?除了他,已實在想不出其他可信之人。
“讓男人收養依依,並不是明智的選擇”。瀧澤斷然拒絕,此刻他尚且生死未卜,更何況依依對他已生依戀之情,每晚總要他陪在身邊才肯入睡,這個小女孩有著她母親一樣的堅忍,隻有在最親近之人的麵前才會流露出異樣的情感。看著瀧澤蒼白的臉,雲雁不再說話,默默起身將煎熬好的藥汁倒在碗中。
“你也早些睡吧”。瀧澤將藥一飲而盡,很快便靠在枕上昏昏睡去。
燈下,女人依然在飛針走線,目光平淡而溫柔。她沒有放棄的權利,要在這樣的亂世、在仇恨中生存的確很艱難。可相比那些身處戰火中的人們她已經非常幸運,如果能彌補曾經的過錯,她可以毫不在乎眼前的屈辱和痛苦。
戰爭使處於惶恐不安中的人們變得寬容,為了生存每一個人都在不懈地抗爭著。堅硬的牛皮鎧甲將雲雁纖細的手磨得粗糙不堪,雖然每天隻能吃到兩頓稀粥,可為了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所有人都堅忍著饑餓和恐懼的折磨,決意跟這座都城生死與共。
高牆聳立,在夜色中投下一片森然。
“稟王爺,有位自稱叫耿樂的先生一定要見您”。已是三更時分,書房裏的燈光依然通亮。趙珩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起身奔出書房。
郝綱不禁甚是訝異,抬頭看著同樣一臉愕然的新任水軍都督隋龍。
“二哥,怎麼連頭發都白了”?那女子看年齡約有三十出頭,神態優雅純真依然宛如少女。
“我們的悠然可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二哥做夢都想跟你一樣當個閑散之人住在那片世外仙島上不問世事”。趙珩牽著她的手長籲短歎一臉無奈,衝著書房裏的郝綱大叫道:“老郝人,你看誰回來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郝綱已然奔至門外,怔怔看著麵前之人:“耿樂,想不到我們還有達成一致的時候”。
“依我看也未必盡然”。耿樂淡然一笑,牽起梁悠然的手一同走進書房:“梁璧謙雖然說服了我,可我仍然不會替趙珩賣命,用那三副書畫引我出來,必是你這個險詐小人的主意”。
郝綱滿臉尷尬,想要算計此人真可謂異想天開:“看在同窗同科的份上,老弟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謙兒怎樣”?
“連木龍膽都無濟於事了”。耿樂低歎:“否則我又怎會來此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