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軟紅成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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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冼萬萬不曾想到這就是自己苦苦追尋的真相,既然是父親的遺願,就算外麵天崩地裂他也必須留下,仰天長歎,信箋在掌中化為齏粉。
原來父親早就預料到今天的局麵,他不由握緊拳頭,三年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於那個女人而言足以發生無數難以預料的變故。就算他留在這裏,京城裏的梁璧謙必將重蹈自己的覆轍,這可是父親怎麼也想不到的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耿樂無奈地看著妻子,等待著她的回應,梁悠然沉默了許久,終於默許。既然是浩然的決定,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這世上隻有一件事讓侄兒放不下心,想懇請姑姑準許鬱玫前往京城走一趟”。梁冼冷眼看著麵前父親留下的道德經,以他現在的心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靜下心來修煉內丹。
“你們究竟把梁公子怎麼樣了”?小茜憤怒地吼叫著,但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
“你能活著離開就已經很幸運了,又何必在意他的生死”?鬱玫眼中閃過一線苦澀,將她關進艙底。
小茜覺得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起點,而且這一次她甚至迷失了自己。躲藏在黑暗裏,卻不能隱藏她無盡的心痛。
足足在海上漂浮了兩個多月,袁栗終於又看到那片令他神往的陸地。
悠悠波濤聲愈發襯出四周一片死寂,小茜隻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全然不知此刻船外正飄落著零星雪花。
“這丫頭長得倒還不賴,隻是太瘦了些”。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上下打量著她,小茜知道她永遠都擺脫不了宿命的安排。
隻是眼前的這座妓院實在太誇張了,就連端茶送水的丫頭們都個個風姿綽約。婆姨領著小茜走進一間雅致的閨房,屋子裏纖塵不染,桌案上錯金博山銅爐香煙繚繞。古琴前掛著的卷軸,畫著花團錦繡的富貴牡丹,牆角的萬壽菊淩寒怒放。
“笑笑姑娘,小丫頭老婆子已經給你帶回來了”。
隻見珠簾一甩,從裏間走出一個絕色佳人,消瘦的瓜子臉透著一股狐媚迷人的風韻。她冷冷看著小茜,麵無表情地打量著她,冷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小茜,十五歲了”。
“正好我要出門,周媽媽幫她收拾一下就叫她替我捧琴吧”。薑笑笑不禁歎了口氣。整條街上的人都認得她的轎子,隻是絕少有人見過薑笑笑的真麵目。小茜跟著轎子來到一處極為幽靜的庭院後門,雖然是冬季,院中依然花木扶疏。
雕樓玉砌,漢白玉廊橋跨過煙波渺渺的湖麵,巍峨的太湖石堆砌出曲徑通幽的意趣,隻是如此絕妙的庭院裏居然不見一個人影。跟著薑笑笑登上高高的聆音閣,小茜放下瑤琴,推開臨湖的窗戶焚起檀香。清亮的琴音掠過湖麵,給這座沉寂的院落帶去一線生機,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在這座墳塋般的院子裏,小小的湖心亭中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溫暖的目光始終縈繞在對麵的小樓上。小茜不由側目看去,隱約可見一個女人的側影映在半開的窗戶間。
曲終人散,一條畫舫靠上湖岸。一個小女孩飛奔著撲進那白衣男子的懷中,緊跟在她身後的侍女們一見到亭中端坐之人,紛紛凝神垂首而立。
“爹爹,馨兒喜歡歸雁閣,不如我們就住在雲姨這裏不要回去了”。看著小女孩撒嬌,小茜打心眼裏羨慕不已。
“笑笑拜見三公子”。薑笑笑帶著小茜來到湖心亭中,給那白衣男子磕頭。
“笑笑,不如今兒就替你贖了身子離開風塵吧”。他輕輕歎息著。
“俗話說欠命償命,這是奴家虧欠他的,奴家願意用身子慢慢償還他”。薑笑笑苦笑著:“恕笑笑辜負三公子的好意了”。想不到這女子竟然心甘情願留在日日賣笑的煙花柳巷裏,隻為了等待那個傷害過她的男人,薑笑笑盈盈欠身,臉上掛起固有的微笑:“奴家去向夫人辭別,三公子,笑笑告辭了”。小茜抱著琴跟隨在她身後,來到被蔥蘢花草圍繞著的小樓前。
“雲夫人,笑笑在此多有打擾,請夫人見諒”。
“薑姑娘請留步”。青衣丫鬟打開房門,訝然看著坐在湖心亭中的白衣男子。怪隻怪這座庭院湖光連著山色,讓人分辨不清究竟是玉砌雕樓借山色而巍峨,還是湖光借著參差的院落而窈窕。平白多出幾個人來倒讓住在此處的主人後知後覺,小茜實在想不出,難道這裏平素隻住著她們主仆兩人?
“夫人,三公子來了”。
“去請三公子和薑姑娘進屋喝杯茶”。屋中低柔的語聲慵懶疲憊。
“雲姨,為什麼單單忘記馨兒了”?女孩不依不饒,說話間一個清幽的身影閃出門來,蹲下身將女孩抱起,馨兒摟著她的脖子,冰冷的小嘴狠狠親著她的臉頰。
“還不快把小手捂著雲姨的脖子,這麼冷的天小心凍著你”。抱著她走進暖意融融的屋子:“春蘭去煮些薑茶”。將馨兒放在軟榻上,不知是不是屋裏過於溫暖的緣故,雲雁總覺得有些懶洋洋的,剛想轉身沏兩杯茶,卻不禁一陣頭暈目眩,幸好小茜伸手相扶才不致跌倒。
“夫人身邊隻有春蘭一個丫頭甚為不便,奴家的小丫頭很是伶俐,不如送與夫人聽用。隻盼夫人莫要嫌棄她跟奴家一樣的出生”。薑笑笑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眼中閃過一線痛楚:“至少於小茜而言也是脫離了苦海”。她輕輕一推小茜道:“還不快去拜見新主子”?
三公子冷眼看著薑笑笑,但見另一雙眼眸中充滿了憐惜,心腸頓時軟了下來,淡淡應道:“既然你不喜歡那邊過來的侍女,想將她留下也無妨,過些時日將小涵接來與你同住做伴可好”?
“一切憑三公子安排就是了,何用再對妾身說起”。雲雁淡然回應,眼神飄忽落在煙波浩淼的湖麵上。
“小茜多謝三公子、雲夫人收留”。
薑笑笑抱過桐琴悠然一笑道:“奴家告辭了”
“小茜,你去送送薑姑娘”。雲雁淡淡吩咐。
“還在生我的氣”?三公子解下白狐裘,含笑看著她:“都怪我那夜喝得太多,連傷了你的心都不知道”。輕輕握著她的手指,眼中滿是愧疚。三個多月來,她一直鬱鬱寡歡,日漸憔悴。拂開鬢邊垂落的發絲,輕輕擁她入懷,修長溫暖的手指觸摸著她略有些僵硬的後背:“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隔著單薄的衣服,都能感覺到她溫潤身軀的尷尬和異樣。握著柔然的指撫摸著自己的唇,將她遊離的目光禁錮在狹小的視野裏,終於又忍不住想緩緩靠近她。
“爹爹,馨兒也要抱抱”。一個小鬼適時加塞進來,總算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啟稟官家,書房裏前來傳話,請官家速速回去”。傳話之人站在門外,急得火燒眉毛。他很不情願地鬆開手,頗為遺憾地凝視著麵前的女人,輕輕歎了口氣,牽起女兒的小手返身而去。
“馨兒不要回去嘛,爹爹”。女孩賴著小屁屁死活不肯走:“馨兒不要跟盧嬤嬤一起睡”。看了眼小小的女兒,心中一陣絞痛,更加痛恨那個令她失去娘親的歹毒女人。
“也好,過幾天就是馨兒的生辰了,爹爹就放你幾日假,一定要乖乖跟著雲姨”。說著急急登上湖邊的畫舫北去了。
陳昊遠遠看著他離去,不禁苦笑,堂堂侍衛親軍殿前司現在倒成了她的貼身護衛,沒有親筆手諭擅闖歸雁閣的一概格殺。可他也知道,敢擅闖此地的又有幾個人是他能拔刀相向的?看似幽靜的庭院,戒備卻異常森嚴,而且這裏是皇家的避暑山莊,除了內舫局的船隻,沒有人能進入這片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