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太液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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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觀世音菩薩的成道之日,玉佛寺山門前熱鬧非凡。馮夫人嚐過了妙惠方丈新得的佛茶和觀音餅,便欲起身告辭。一會兒梁璧謙下朝後,隨即要起程趕往雁門關赴任了,
這一走,身邊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阿彌陀佛,夫人盡請寬心,公子必定吉人自有天佑”。妙惠雙手合十領著個人走進禪房。馮夫人不由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竟然是日思夜想的小兒子梁璧君。
“孩兒不孝,讓母親擔憂了”。梁璧君哽咽著跪在門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璧君,是娘不好,娘不該趕你走的”。抱著梁璧君喜極而泣,她天天在菩薩麵前給這個孩子焚香祈禱,就是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方丈師兄,撫遠大將軍前來拜別馮夫人”。
山門前紛亂吵雜,就見梁璧謙一身戎裝,快步穿過觀音殿,在禪房門前給母親磕頭請安,平淡說道:“日前西北局勢吃緊,兒子奉聖諭即刻啟程,特來拜別母親”。馮夫人的眼淚頓時又滾落下來,璧君才回來,璧謙又來辭行,看起來連老天都不想讓這兩個兒子和睦。
“孤身在外,謙兒切不可任意胡為,諸事小心才好”。馮夫人愁眉不展,看著他又看了看梁璧君。可這臭小子竟然毫不領請,漠然看著房梁,似乎梁柱之上開了花一般引他注目。
“兒子謹領母親教誨”。梁璧謙微笑著站起身,對著梁璧君躬身一揖道:“做兄長的不能侍奉於母親膝下,家中諸事就拜托二弟費心了”。梁璧君聽他說得極為摯誠,心中不覺一軟,至少他們對於母親態度都一樣。
“請大哥盡管放心”。梁璧君淡淡回應,驟然神轉,隻見梁璧謙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中已恍然大悟,一旦自己回到梁府,他與雲雁之事便成泡影。但既已上了他的賊船,想要反悔更要令母親傷心,隻得恨恨瞪了他一眼,梁璧謙宛若未見,心滿意足上馬離去。
雲雁苦笑著看著那封沾染著自己鮮血的休書,這就是她的命麼?誰叫她愛著那個毒藥般的男人呢?躺在溫暖的陽光裏身體卻依然寒冷。
現在她終於明白母親為何會早早棄世而去,一個女人想要在男人們當家作主的世上苟且偷生是何嚐的艱難。就算是為了依依,她也必須好好活著。掙紮著坐起身,坐到自己熟悉的繡架旁,用麻木的手指沾起細細的銀針。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會暫時忘卻痛苦和悲傷。
“小姐,怎麼又起來了”。春蘭連忙放下依依,依依穿著漂亮的小裙子,撲進雲雁懷裏。費力抱起女兒,發誓一定會像娘親當年一樣,為自己最愛的人撐起一片明淨的天空。
“而今我隻是梁府的下堂棄婦”。雲雁苦澀地微笑道:“如果你不嫌棄跟我這樣的女人住在一起,我們不妨以姐妹相稱吧,當年我娘就是靠自己的一雙巧手把我養大的”。她微微一笑,溫柔的眼神沒有一絲怨恨。既然活著就要好好對待自己,娘從小就教會她用平淡的眼光來對待這個紛亂的人世間。
她拒絕了梁璧君的好意,張羅著雲之裳的開張事宜,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又何必再次自尋煩惱?
宜陽王妃將女兒靜怡郡主的嫁妝都交給了雲之裳,她是看著雲雁長大的,知道她是個不錯的孩子,可是天意弄人,老天竟然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如此無情。
過幾日便是王妃的四十華誕,雲雁甚是感激她對自己的眷顧之情,趕製了一襲孔雀翎羅裙,配了兩支金簪讓春蘭送到宜陽王府。想不到王妃不僅給她回了份壽禮,還讓身邊的陪房丫頭姬夫人親自送春蘭回來:“我家主子還有件事要叨擾雲夫人”。也曾聽自家主人私下稱讚過這個女子,今日一見果然溫婉宜人。
“承蒙王妃見愛,叨擾二字切莫再提”。
“若不是雲夫人送來這身衣裳,我家主子倒還真不曾記起您的一雙巧手”。姬夫人仔細掂量著棚架上的繡活,也難怪王妃喜歡,當真是玲瓏剔透、栩栩如生:“前些日子毓婷公主的孔雀金絲羅裙在賞花時被鉤破了幾個小洞,那可是太後老佛爺的賞賜,想另覓一條,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合適的,王妃想煩勞雲夫人親自去公主府上走一趟,替公主解了燃眉之急”。
“些許小事,敢不從命”。雲雁微微一笑應承了下來。
都說侯門深似海,公主府可也非同尋常。下車之後換乘暖轎,走了有小半個時辰,小廝們才落轎停歇,又有丫鬟們領著二人走回廊進了一處極精致的院落。
“姬夫人先進屋喝杯茶,我這就讓丫頭把羅裙拿來”。過了片刻,便有個清麗的小丫鬟捧著華光流爍的衣裙而來。雲雁展開細看,雖然要頗費些時間,卻也不難修補,便向姬夫人淡笑道:“夫人不妨小憩片刻,有兩個時辰便能完工”。一旁的丫鬟們又驚又喜,也有幫她卷簾的,也有給她倒茶的,忙得不亦樂乎。
姬夫人嬌斥道:“好了,你們就別在這裏添亂了,轉得人頭暈”。說著將她們一個個推出門去。
炙熱的風吹過荷塘,帶來一絲涼爽。雲雁輕輕拂開垂落的秀發,小心撥散破洞邊緣的織錦,將每一條經緯線繃緊理順,穿起孔雀金絲細細織補起來。
慵懶目光越過淩波曼舞的荷塘落在牡丹園的蜂格闌窗間,纖長手指靈動飛舞,愈發將臉龐襯托得異常柔和,青絲飄逸偏又透出令人心醉的清幽質感。
“三弟,看什麼呢?莫不是輸了棋想耍賴”?毓婷不曾看到他身後的跟屁蟲陸濤,心中難免有些不快,一盤棋你無心我無意,下得一團糟。
“稟公主,孔雀金絲羅裙已經織補好了,您快瞧瞧可還蒙混得過去麼”?丫鬟紫怡興衝衝捧著羅裙奔來,毓婷連忙接過來細細查看,卻連破在哪裏都已找不著了。
信步走上曲苑廊橋,假意欣賞池塘裏的荷花,眼睛卻始終盯著那個柔美飄然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無不令人心動。
這個陌生女子究竟是誰?看慣了那些奸詐詭秘、曲意奉承的嘴臉,她的溫柔竟然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