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_FOR_Gil
    暗道的盡頭連著主臥，就這樣七拐八拐地從別墅的最東麵跑到了上一層的最西麵，康提解釋說這是利用內外牆壁之間的空隙建造的捷徑，當然還有通向別處的岔路，蕭幸慈是無所謂這些，他隻需知沿邊走能到達兩個臥室就行。
    不過就這房間而言——還真是異常的眼熟啊。蕭幸慈可以肯定的說他家老大絕對是個專一偏執的人才，不然為何在神學院，阿納尼城，抑或是這裏，他家老大的房間永遠都是一種風格一種擺設。掃了眼牆角那排書櫃，竟在與在神學院時相同的位置發現了幾摞畫紙，全是他前些年的信手畫作。
    “連這個都搬來了。”有些興奮地將那些紙張搬了下來，時間長得雖有些泛黃，卻沒有激起灰塵，想來是一直有人在看吧，蕭幸慈隨手翻著，竟發現這些畫作是按著時間擺放的，一時好奇，他不禁詢問康提是如何分辨，給到的答案卻是——心境。
    心境不同，畫的東西自然也不同。主教大人很是肯定，“幸慈你的想法都表現在畫的東西裏了。”
    “不會吧。”蕭幸慈繼續翻他的畫作，這時才發現，在神學院時似乎很喜歡畫建築，恢弘壯麗的東西總是出現在他的畫板上，而後卻逐漸注意起了小物，一株鮮花，一個擺設，全是些精巧的裝飾。這變化還真是……
    “很明顯不是麼？”康提走至蕭幸慈身邊，指了指其中的一些說，“這些是愛上我之前畫的。”這些指風格迥異的建築。“而那些是愛上我以後畫的。”那些指精巧的什物。
    哪有這樣的分法，心路曆程被人了解得透徹，蕭幸慈有些窘迫。不過康提也不算亂說，愛上之前因為不甘被人掌控卻苦於缺乏掙脫之力，所以他總將目光放在極具力量的東西上，可之後呢，某位仁兄似乎突然就沒了告示人權自由的興趣，於是那些供人玩賞的玩意兒便成了他的所愛。
    是愛情磨掉了本身的性氣麼？還是為了愛情相互做了妥協？
    蕭幸慈是完全沒有如此文藝的想法，他隻知現在他可以直截了當地諷刺嘲弄，完全不必再去琢磨那些個晦澀的謎語暗示。不過如此換來的排頭也非以往無可比擬的就是了。
    翻著翻著，蕭幸慈突然拎出幅畫遞給康提，“那這個呢，這時的心境又是如何？你覺得是之前還是之後？”
    一副肖像素描，畫上的美人正在安靜的休憩，是之前去盧森堡的馬車上被抓包的那副。康提看看畫像，再看看蕭幸慈，將問題擋了回去，“這應該問你自己。”
    “你也會不確定哦。”蕭幸慈摸著下巴有些得意，他看向康提時對方也正在看他，很近的距離能清楚瞧見那兩片淡薄的嘴唇慢慢勾起的弧度，說不出高興與否的笑容，清清淺淺，若有似無，突然就憶起了曾有的驚豔感覺——
    “那時——我大概愛上了你的嘴唇。”
    蕭幸慈在康提家中待了半個多月，終於等來了他被調職至羅馬城區的文書。也不知莫德主教用了什麼借口，賓根伯爵突然提出希望有本城的神父陪同凡妮莎前往羅馬的要求，說是能讓大小姐有個照應。收人好處無數的教會自不可能再駁回伯爵這不太過分的要求，於是小神父就名正言順地開始了他在羅馬的神職生涯。
    不過此回上任不同於往常，聖喬萬尼大教堂的大主教是利弗爾，就算在神學院時是虛與委蛇，但在東征戰場上的可就是生死與共的戰地情感啊。而這種革命友誼讓蕭幸慈對於利弗爾產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信任，利弗爾也是欣然接受，畢竟身處同道，不過主教大人對此卻不樂見。幸而小神父正式到羅馬任職後便一直窩在大教堂熟悉業務，能與他家老大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想要他去體會康提這不知何故的吃味根本沒有可能。
    隻是體會不到別人的心緒不代表連自己的都能忽略，在羅馬過活了半年光景，完全一副陌路殊途，寥寥無幾的見麵也隻是私下偷摸，蕭幸慈在某天突然很認真地詢問他家老大，“我們——這是在偷情麼？”
    沒空理人主教大人終於將視線從手中的文獻上移到桌對麵的某位身上，隻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難見上麵麼？”蕭幸慈不氣餒，繼續闡述他的疑惑，“而且就算見上了也隻當做沒看到……”
    “是我當作沒看到，而你，你必須向我施禮問候。”主教大人及時糾正事實。
    “對對~是你假裝沒看到，偷情似的裝作不認識我。”蕭幸慈開始調侃，“不過說不定越疏離越會讓人起疑啊，作為樞機主教，大人你不是該平等博愛地對待每一位上帝的子民麼？為何隻對我如此疏離呢？”裝模作樣反而是心裏有鬼好吧~
    康提再次抬眼去看蕭幸慈，這回他沒有移開視線，“你有空考慮這些不如將聖經好好研讀幾遍，聖喬萬尼的神父前來狀告你的次數可是不少。”誦讀聖經一直出錯，並且讀音不準，畢維斯神父對於上帝的“不恭敬”讓他的不少共事者感到憤慨。掌管人事調動的樞機院沒少收到關於他的彈劾，隻是一直未被人重視罷了。
    主教大人的警告戳中了蕭幸慈近日的煩惱，他撇了撇嘴，如泄了氣的皮球，整個兒趴到了桌上，“就算將聖經讀順，也不會讓他們消停的，在羅馬這個——”
    在羅馬這個鬼地方，哪怕隻是普通的神父職務也被無數人窺探著，他一個毫無背景的異邦人如此輕易就去了聖喬萬尼大教堂任職，著實被眾人眼紅，會成為不少人的眼中釘當然在所難免，不僅如此，這種非議會被置之不理也著實奇怪。
    蕭幸慈重新抬起頭來，有些不確定地質問道，“嘿！你該不是又要拖我出去‘衝鋒陷陣’了吧？”
    “嗯？”
    “就算被排擠，布蘭特大人也完全沒有阻撓的意思，對於狀告的彈劾信你都沒有任何動作，這不是你的風格。”
    “我是什麼風格？”主教大人有些好奇。
    “包庇手下，唯親是舉。”蕭幸慈說得斬釘截鐵，主教大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並沒有否認，“幸慈你可真夠了解我的。”
    “那當然，我們什麼關係。”蕭幸慈的表情沒他的語氣那般自信，他甚至感到沮喪，自己折騰了幾年終於有違本意地跑來了羅馬，卻還是給他家老大當棋子耍著玩，雖不是萬分不願，可也不能這樣隻知操勞不給甜頭的啊。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怨念，主教大人竟也產生了一點點負罪情緒。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轉而撫上了蕭幸慈的臉龐，“我想我這也是在努力將你拉到身邊。”優質的嗓音是罕見的溫柔，隻可惜這唯一的聽眾相當不屑，老大你就說解釋吧，解釋就是掩飾！
    “相信我，事情結束後你就可以來聖彼得大教堂任職了。”
    “…………你確定這事情會很快結束？”
    “不確定，或許得有些時候。”
    哦這可不是個好消息！“…………那總得告訴我大概是什麼事吧。”
    “教皇陛下已下令取締清潔教派，我最近會去次朗格多克。還有，英國的使臣似乎與亨利談妥了協議，理查不久就能回國了。”康提說著似乎並不相關的時事，讓蕭幸慈聽得一愣一愣，“然後呢？”
    “暫時就這些，剩下的便是等著事情發生了。”
    “就這樣？那我呢，我又該如何？”
    “你隻要在教堂好好待著就行了。”康提答得滴水不漏，於是蕭幸慈更加沮喪了，他家老大看來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好好待著那就是見機行事，見機行事那就是會有大麻煩，這日子又要不好過咯！
    撫在臉上手不知何時離了點距離，隻剩一根食指在臉頰輕柔地滑動，多年了這習慣依舊存在，就如同主教大人獨斷幹脆地性子一樣——從未改變。
    歎了口氣，他合上眼，又抬手按住了那隻手，保養得當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溫熱細致的觸感讓蕭幸慈想起了它曾經溫涼如冰的時候，更多的還有，熱情如火的時候。
    “吉爾……”
    “嗯？”
    “吻我。”
    既然注定要被操勞，那就主動討要點甜頭好了，反正他們的關係，遠不止是“偷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