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著頸中的鑰匙項鏈，中間巨大的紅寶石紅的仿佛可以滲出血來，這是這一年來穆聖恩在心煩意亂時最愛做的動作，冰冷的觸感可以讓自己清醒過來。
    殷天塵眯起了眼睛環顧四周，他不知道身上的不自在是來自哪裏，總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在這房間的某個角落。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像他相信沒有絕對一樣，沒有什麼比自己更值得信任了。輕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果然很有趣……
    “當時已經死了六個人，一開始警察也介入了，但因為是孤兒院，大都是死了也不會有人去追究的小孩，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很快便以意外結案了。我在一邊看著哥哥不斷地殺人……帶著笑……劉一直在數學課上跟我較勁，當晚在樹上上吊自殺了；布魯斯老師罰我打掃廁所，後來在廁所滑到摔死了，嗬嗬……還有奈麗說她喜歡我，第二天被發現死在了孤兒院外的河裏，‘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們兄弟永遠在一起……那女人休想！’哥哥的親吻永遠都是這麼溫柔……。”順勢撫上了自己的唇，那觸感仿佛就在剛才。
    一挑眉，腦中浮現出了姚憐芙的臉，殷天塵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女人肯定喜歡這樣的情節。
    “那天在下雨，很小的雨，落在臉上就像是水做的羽毛，但天真的很陰沉，灰蒙蒙地讓我討厭。”穆聖恩皺著眉回憶道：“那天院長突然來找哥哥，哥哥平時在孤兒院不愛說話，但因為長的好看反而會給人很乖的感覺，所以院長很喜歡他。有好的人家來領養小孩，院長總會先介紹哥哥，我也順帶會被一並帶去，可哥哥是喜歡呆在孤兒院的，他覺得自由，就一次次的拒絕了被領養，我當然也跟著他，他對我說：‘不要緊，等我們兩個都長大了，一起離開孤兒院，我養你……。’”穆聖恩眨了眨眼睛，繼續道：“可那一次，院長沒有叫上我……我其實並不擔心，因為我知道哥哥決不會丟下我，可我的不安卻不斷的在胸口蔓延，人的第六感有時真的很可怕。於是我穿過長長的走廊還有比這裏要差很多的回旋樓梯，經過操場時才想起連傘也忘記撐了，郊外盡是空曠的土地，孤兒院本身其實也是孤獨的，淅淅瀝瀝的雨下……我終於看到了哥哥……。”穆聖恩停了下來，已經麻木的心又開始陣痛。
    殷天塵已經猜到當時穆聖恩看到的是什麼，可他的心情自己隻能體會一二吧。
    灰暗廣闊的天空，濕露空曠的大地，孤獨一人的操場……人最絕望的，恐怕就是感受到自己將要在世間一人活著的瞬間。
    “我是第一次覺得血沒有這麼可怕，哥哥就這樣躺著，麵向天空，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隻是腦中一片空白。我伸出手沾上了哥哥的血，仍舊殘存著溫熱的液體留不住人的體溫，就這樣漸漸冰冷……天塵。”穆聖恩看向殷天塵，突然叫道他的名字。
    “恩？”殷天塵突然被點名，下意識地歪過頭不解的回望著。
    嗬嗬，原來你也有這麼可愛的表情……
    “沒什麼……你知道電影在腦海中播放的感覺嗎？真的很神奇，隻是……很想讓你也知道。”緊緊地盯著殷天塵，那永遠優雅而淡定的神情難得地被軟化了一些。
    “……你看到了什麼？”殷天塵忽略掉對方不一樣的眼神，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要讓我變得很討厭你……
    眨眨眼，穆聖恩苦笑了一下，接著道：“沾上哥哥血的瞬間，我的手一麻，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指間傳送進了腦海，又從腦海轉化成畫麵呈現在了眼前，讓我置身於那個場景。那是哥哥死前遭遇的情景，通過血的媒介傳達給了我。”
    “你碰到你哥哥的血，你的腦海中就重現了當時他臨死前的場景？”殷天塵不由一陣驚奇。
    “很神奇吧，因該說我整個人都被腦中的畫麵給包圍了。後來我想既然我們是兄弟，血當然是會相通的。”
    “那發生了什麼事？”
    穆聖恩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回憶起來……
    依然是那細綿的小雨，但我仿若是睡了一覺，剛剛醒來。
    當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我正站在哥哥身後幾米處的地方，不，因該說我的眼睛在哥哥的身後，我不知道我的身體在哪，隻有前方的畫麵，就像是從望遠鏡裏看到的感覺。
    哥哥站在前方背對這我，十八歲的身形顯得高大修長。而在他的前方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的人，看的出是為首的人；另外還有兩個穿著類似披風的衣服站在後麵。為首的男子大概不到四十歲，鋒利的眼神深邃的輪廓不知為什麼居然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我看不清哥哥的臉，隻聽哥哥冷哼了一聲道：“怎麼，終於想到來找兒子了？”
    “小滿果然騙我……小恩是我的兒子。”為首的男子開口道，原本冰冷的眼神透出了暖意。
    “……小恩……你不配做他的父親，那麼小就把他丟在這裏，為了什麼？報複？”哥哥的聲音開始變大。
    我一愣，從兩人的對話看來，這個男人是我的……爸爸？
    “你果然都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個可能是我爸爸的男人開口問道。
    “……媽媽來找過我，在你軟禁她後偷偷溜出來過……。”哥哥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聲音有些顫抖。
    “住嘴！你不是小滿的兒子！不準叫她媽媽！你隻是……隻是……她被魔鬼誘惑生下的怪物！對，你是怪物！你的存在是對小滿的侮辱！”男人突然歇斯底裏的大喊道。
    “嗬嗬……媽媽根本就不愛你，你強占了她，讓她懷上了你的孩子，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一輩子綁住她嗎？你對於她才是侮辱！”哥哥的話令男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中卻是殺意盡現。
    “怎麼……想像殺了我爸爸一樣殺我嗎？你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確定小恩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小孩，還是我們兩個都是媽媽和那個你所說的魔鬼一起生下的怪物？現在終於確定了，就準備殺了我嗎？”哥哥冰冷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腦海，不，不可以……不可以殺哥哥……
    突然間，哥哥的身邊飛沙走石般的卷起了陣陣烈風，這是哥哥的憤怒。他伸出手指著對方道：“你是他父親又怎樣，我不會把小恩交給你的，你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
    男人也抬起手指著哥哥道：“沒錯……沒錯，就是這雙眼睛……這雙惡魔般的血紅色眼睛……和那個男人一樣，勾引小滿……那個……吸血鬼……。”
    “哈哈……沒錯，就是這雙和爸爸一樣的眼睛，媽媽到死愛的也是身為吸血鬼的爸爸，她的愛你一點點也休想分到！”哥哥殘忍地大叫道。
    “……是嗎……那隻要再殺了你，你們這對惡魔種族的父子將徹底消失……就能讓小滿忘記你們……我能殺了你父親，就能殺你！”男人近乎瘋狂的說著。
    “嗬嗬，你不知道嗎？媽媽托夢告訴我說，她和爸爸在另一個世界很幸福呢！”
    “那我就讓你去陪他們！”
    這時，他身後的另外兩個人走上前道：“請您退後，看來這孩子的力量很強大，而且因為是和人類生下的小孩，有些吸血鬼的弱點對他已經不起作用了。”
    “殺掉他！”男人咬牙切齒的說，隻要想到這個小孩活在世上，他就會想到自己最愛的女人對自己的背叛……背叛嗎？自己真的擁有過嗎？就這一閃而過的迷茫立即被鋪天蓋地的憤怒給一掃而空了。
    “孩子，雖然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但我們卻不能放任吸血鬼的子嗣在這世界存活，而且你已經殺了很多人了，用你的血來贖罪吧。”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男人說道。
    “那就來試試看吧，人類……。”哥哥笑著說，笑的那麼放肆，一種近乎絕望的美。
    我的心激烈的跳動著，哥哥是吸血鬼的小孩。原來他身上的不是特異功能，而是傳承自吸血鬼一族的力量。我想要阻止，可身體卻動彈不得；我想要大喊，可聲音卻哽在咽喉。我看到那個男人在笑……我看到哥哥漸漸處於了下風……我看到十字架在眼前閃過的光……誰能來幫幫哥哥！
    在殷紅的蝴蝶振翅之時，一直背對著我的人轉過了身，我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麵容，那雙像紅寶石一樣閃亮的眼眸，你怎麼從來沒給我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哥哥居然朝著我站立的地方露出了一抹笑，難道你知道我在這裏？你居然知道……
    哥哥倒在了地上，濺起一片血紅。
    ……我抱著哥哥，哥哥抱著我，其實世界於我們真的很小，小到隻有彼此……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們兄弟永遠在一起……
    ……不要緊，等我們兩個都長大了，一起離開孤兒院，我養你……
    我的世界開始崩落……再也無法平湊起來……
    男人看著倒在地上的哥哥問道：“死了嗎？要不要像他爸爸一樣燒掉？”
    另一個男子搖了搖頭說：“不用，他已經被釘入了十字架，已經沒有力量保護他了，很快他就會在陽光下灰飛煙滅，他爸爸死的時候是在晚上。更何況燒掉他的話，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不是說吸血鬼的弱點對他已經不起作用了嗎？”男人需要的是萬無一失。
    “沒錯，保護他的就是屬於人類的血，讓他可以不懼怕陽光，可現在隨著他的血漸漸流光，屬於吸血鬼的那部份就無法再隱藏了，況且……他已經死了，即使陽光消滅不了他，他也將漸漸腐化。”男人回道。
    “恩，那就好。”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小滿……終於引誘你的一切我都消滅掉了，你是我一個人的了，沒有誰可以再奪走你。
    “去把小恩帶來。”
    ………
    眼前一黑，影像終於放完……
    小恩仍然跪在地上，手上沾染著哥哥的血，輕輕地把哥哥抱在懷裏，輕吻他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翹的薄唇……一直都是你吻我，這次換我吻你，哥哥……
    頭頂傳來一片溫暖，絕望地抬起頭，小雨在這時停息了，陽光撕破了烏雲的束縛，一束束光照在了空曠灰暗的大地上，照在了兩人身上……
    穆聖恩說道：“那一瞬，我真的痛恨陽光，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因為這陽光而消失。”
    殷天塵一直安靜地聽著，吸血鬼嗎？原來這個種族真的存在，不過反過來想，這又有什麼不可能的，故事的開始總有起因吧，那關於吸血鬼的故事被敘述了幾百年，如果隻是憑空捏造就不會被存在這麼多年了。而且物種的不斷演變和滅亡，是早在人類之前就存在的，人類也隻是地球上的一個物種，動物也是，植物也是，吸血鬼當然也能是，都隻是平行的生活在地球上。
    “你一開始說的死而複生是關於你哥哥嗎？”以為對方已經講完了，殷天塵問道。
    “我抱著哥哥的屍體，我不知道在他消失後我該怎麼辦，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拍著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