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門，我便迅速的扯開鬥篷，拉下眼上的白布條兒，真不是人過的日子，熱死我了。敢情他們有風有水的，過得那個自在，我窩在這破鬥篷裏揮汗如雨。
    “若是覺得身上粘得難受，就去洗個澡吧。”折翼看著我這一連串的動作，拉下我扯著領口的手。
    “嗯，也好。”我點頭，剛欲邁步，折翼卻站起身來，牽了我的手，要一同出門。
    “咦？你也要洗？”我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隻許你洗不許我洗？”折翼勾起了嘴角，笑得像個大灰狼。
    “……”我麵上一陣抽搐，“男女授受不親！”
    “哦？我當你腦子裏沒有這根弦呢，原來你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折翼停下腳步，轉到我麵前，一雙鳳目中閃著不知明的光彩：“小東西，自打我將你帶進穀中，你可曾想過，你這一生都要守著我，出不得穀去？”
    “哎？”我呆住。相守一生？多麼讓人心動的詞兒啊……可惜，折翼長得雖然很好看，我卻從沒想過，隻看著一張臉渡過一生。
    “白家雖以濟世聞名天下，我卻從來沒做過為救一個人不惜損耗自己十年修為的蠢事！”折翼伸手撫過我及肩的白發，看著我一臉不明所以的神情“你還小，待你再長幾年，自會明白。”
    “我、我一輩子都要呆在穀中？”是我反應變慢了還是我的耳朵跟不上折翼說話的速度？
    “你不願？”折翼變了臉色，眼神灼灼。
    “那、那不是軟禁麼？”我吞了吞口水，不怕死的辯駁著。一輩子啊……是不是太久了點……
    “軟禁？你認為那是軟禁？罷了，你認為那是軟禁也無妨，能被我白七公子軟禁，是你幾世修來的福份！”折翼半眯著鳳目，就這般站在我麵前，冷冷的盯著我，我被他盯得寒意頓起，恨不能立馬昏死當場，逃過他那兩道駭人的目光。
    我隻道折翼大體還算是個溫柔的男人，印象中他在我麵前也總是笑著，卻不曾見到過他這般模樣。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實再受不住他這般寒冽的目光，便低了頭，繞過他的身畔，向著溫泉走去，步子越走越大，越走越心慌。我隻想著敢快逃開，卻沒想我這番不經大腦的舉動，徹底惹惱了折翼。
    “如今連看也不願看著我？”折翼像一陣風，眨眼便追上我淩亂的步子，定定的站在我前麵，伸手抓住我那一頭的白發，將我拽進了溫泉旁的小屋內，屋內連著溫泉。
    痛！我覺得發根幾乎要與頭皮永遠告別。
    我痛苦的呻吟出聲，卻不敢反抗他。緊緊抱住他的腰，生怕他一時激動，便將我扔了進去。
    折翼忽的歎了口氣，低頭看著我一臉痛苦，慢慢地鬆開了我的頭發，麵色漸漸緩轉，輕輕拍著我的背：“不是要洗澡嗎？不脫衣服怎麼洗？”語氣輕柔，似是又恢複了正常。
    我怔怔的站著，折翼這臉變得忒快，一如他翻書的速度。淚珠兒在眼底打著轉轉兒。折翼伸手解開我的外衣，我不敢拒絕。露出短小的中衣，我仍不敢拒絕。折翼蹲下身子，淨白的指尖拉著中衣的係帶，“小東西，我常常想不通，為何對著你的時候，總是不能將你當作晚輩對待……”指尖一顫，拉下我的中衣，我小小的，還未發育完全的身子，露在折翼麵前。我徹底驚住了……
    “看看這副身子骨，明明就是個孩子……”折翼脫了自己的衣服，赤裸著上身，抱起我，慢慢走進水中：“可穿上衣服，卻又不像個孩子……小東西，你總是讓我感到迷惑。”許是折翼這番話說得極為露骨，許是水溫遣散了我心底的驚懼，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隻想哭盡心中的委屈，折翼隻是溫柔的環著我的腰身，倚在水中閉了眼睛養神，靜靜聽著我的哭聲。
    一池淩亂的白發，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
    漸漸得哭累了，大哭變成了偶爾的抽噎，折翼睜開眼睛，鳳目中流光溢彩：“不哭了？沒想到你哭得挺好聽。”
    我聞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這裏又哭又笑的，折翼點著我的鼻子：“小東西，怎地如此難纏？明明是你的錯，卻哭得人盡皆知，壞我白七公子的名聲。”
    我無言。頓覺有些丟人。
    男女授受不親……我卻與一個大男人在這裏“坦誠相對”……不僅如此，我還放聲大哭，說不定，蒼和苓全聽到了——如果他們聽到了，也就是說，全穀的人都知道……男女混浴……我默了一默，始覺事情鬧大了。我靠，會不會浸豬籠啊……我麵上發燙，羞得無地自容，怎麼算，這人都丟得忒大發了……還有什麼臉麵對眾人呐，我滴姥姥！
    “公子？”一道黃鶯般的嗓音自小屋衝門的屏風外傳來。我立時深吸一口氣，沉入水底。讓我立時死了吧……折翼一聲輕笑，音量不大不小，也足夠屏風外的苓聽得清清楚楚：“小東西，你這是怎地了？快出來……”你姥姥的折翼！我氣悶的從水底鑽出來，瞪著折翼的笑顏，他這分明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屏風響起抽氣聲：“公子與李小姐……共處一室？”苓說得甚是含蓄。我想我沒聽錯，那末了一句，隱隱有著咬牙的聲音。我默默的看著屏風外那窈窕的身影，若苓看到我與折翼這般赤裸相對，暖昧不明，不知還能不能想得清純些。
    “苓姐姐，公子在為我治傷，苓姐姐莫要誤會。”我幹笑著，不知這般說辭，苓是否能信。
    “苓，找我何事？”折翼收了笑容，一雙鳳目看著屏風外猶自杵著的身影，閃過一絲神光。
    “公子，蒼要在寒水洞呆多久？”苓清冷的聲音雖然隔著屏風，仍透來一絲寒意。我緩緩的沉入水麵，想起心中對蒼的疑問。
    鮫人？是人魚？果真有人魚？鮫人之淚，按著字麵，該是人魚的眼淚吧……
    “該呆多久，蒼自己明白，為何還要托你來問我？”折翼淡淡的說著，聽不出喜怒來。
    屏風外一陣沉默……“屬下多事了……”頓了頓腳，人影很快的消失不見。我想，我李優芳身為女子，活了三十年，我沒看錯。苓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有著心碎的意味。
    苓是愛折翼的……我看著折翼，這樣的美男子，哪個女人不芳心暗許呢？若要將折翼置於現代，怕是比木村小哉更讓人瘋狂吧！
    這樣優秀的一個男人，什麼樣的美人才配得上他？我暗暗歎息，若是這般計算起來，苓與折翼，怕是沒什麼希望。苓和蒼一樣，自小跟在折翼身邊，若他喜歡，隻怕苓早成了折翼的枕邊人。想到這裏，不由得多了一絲黯然。
    我伸手將頭發挽起，起身穿衣。折翼卻拿了塊帕子，擦著我身上的水珠兒：“不擦幹水，怎麼就穿衣服？”我啞然。我早已習慣了衝完涼直接裹上浴巾，趴在床上吃著蘋果，看著小說，這隻是個習慣而已。
    我望著折翼赤裸的上身，臉忽然紅了起來。折翼的身材，真是好的沒話說！
    “看什麼哪？這麼入神？”折翼勾起一抹戲謔的笑，逗弄著我的小鼻頭。我訥訥的轉過身，目光觸級自己平板的身材，急忙穿上衣服。唉……怨念呐——
    “小東西，你說男女授受不親，如今你我卻赤裸相見，你說該如何辦？”折翼拉住我，整著我的衣衫，鳳目炯炯，盯著我如是說。
    折翼此番話，說得實再沒什麼道理。我望著他俊美又神采飛揚的臉龐，又歎了口氣：“你若讓我一輩子都守在穀中，我便一輩子守在穀中便是。”大不了到時再纏著折翼四處雲遊一番罷了。我實再怕他生氣時的樣子，自問也沒有那個膽量再承受一次。我貪戀他溫柔的樣子，喜歡他常常在我麵前笑出聲來。我想，這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女娃兒而言，也沒什麼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