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著折翼，抽抽嗒嗒：“折翼，嗚……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才剛剛好起來，你就倒下了……嗚……你一定要好起來，我還沒吃夠你做的點心，嗚——我天天都給你燉雞湯喝，你怎地還不好起來，到底要喝多少湯才會好……嗚嗚……”再燉下去，我這雙眼恐怕又要瞎了！嗚……
    小時候，我每每生病，媽媽便會做了雞湯給我喝，美味又補身，喝下一鍋湯，病便好得極快，快到出奇。
    折翼倒在我床上第一天起，我便搖搖晃晃，不顧蒼和苓的勸阻，目不轉睛地守在火旁給折翼燉了一鍋雞湯，慢慢的鈍著，花費了半日的工夫，才將一鍋湯熬成一碗。
    “折翼，我會把你當親爹一樣，將來你老了，不能動了，我便天天守在你跟前兒哪兒也不去……若你死了，我就披麻戴孝，為你送終，一輩子誰也不稼，就為你守陵。你對我的好，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當時，猶記得我端著雞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對著折翼這般說。
    說完，室內一片寂靜。
    蒼默然，苓也默然，折翼，更加默然。人人都在默然，於是我停了抽噎，拿著小勺，不知該不該也默上一默。
    “唉——”折翼長歎一聲，接過我手中的湯碗，仰頭灌了下去：“小東西，你這番話真是傷人。”
    看不清折翼臉上的表情，我擦著眼淚，卻聽到折翼冷冷的說：“我若死了，定要將你一同帶走，隻怕你想為我披麻戴孝，也做不成孝子！”
    我打了個哆嗦，訕訕地扶著床柱起身，腦子慢慢的將折翼說的話轉了一轉，一同帶走？莫不是這年月流行人殉？
    蒼一抖手中的寶劍，直直指向我：“你也不用這般的咒公子，公子在一日，你在一日！”言語甚是激憤，我真怕他一個控製不住，就會上前要了我的小命兒。
    “公子為救李小姐，耗盡了心神，不惜損去十年的功力！小姐說這番話，良心何在？！”苓冷冷的盯著我，漂亮的臉蛋上麵一片寒霜。
    冷汗悄悄的流下，腳下一陣虛軟，我不過說了真心話，怎地就成了沒良心？流了一陣冷汗，始覺折翼說的話定是真的，他若死了，我必是也活不成！
    “蒼，你和苓下去吧，這幾日，穀內的事務，你二人全權處理。”折翼歎了口氣，穩穩地摟住我不斷下滑的身子，帶到懷中，脫了我的鞋襪，皺著眉道：“小東西，我倒忘記了，你很久沒洗澡了！”一把將我塞進被子裏，放下床幔，隔去那兩人怪異的神情。
    “過幾日我帶你去洗溫泉，這幾天你就陪著我吧。”折翼將臉埋進我的頸窩，深深地呼吸。感覺到我的僵硬，便笑道：“怎麼？怕我？”
    我看著他的笑容，依舊那般燦爛，歎了口氣，聞到他身上的藥香，漸漸放鬆了身體，“七、七師——”
    “不是叫我折翼叫得挺順口嗎？”他一臉無所謂的看著我，掬了一縷頭發，放在我眼前：“看得見你頭發的顏色嗎？”
    “這是你的頭發，不是我的。”開什麼玩笑，我眼神再不濟，黑白還是分得清的。我伸手拽了自己的頭發，卻瞪大了眼睛，嘴巴慢慢張大。
    折翼又歎了口氣：“小東西，現在，我們的頭發是一樣的。”我呆呆的看著眼前那兩縷雪白的頭發，腦子裏一片空白。自折翼倒下，我天天哭著給他燉湯，根本沒去注意自己有什麼變化。
    “那日，紫冥星與你的玉佩不知為了什麼竟合爾為一，化成閃電向你劈去，我隻道，你必死無疑。”折翼輕輕的將頭壓在我胸口上，聽著我不穩定的心跳。
    “許是你與那玉，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竟將你認做宿主。你這身子本就孱弱，自是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落了個全身筋脈俱斷，成了個廢人。若不是遇到我，你這輩子就這麼完了。”我歎息，向他懷中窩去，折翼卻拉起我的右手，道：“看得見你手上有什麼東西嗎？”我一驚，脫口叫道：“赤色龍紋？怎麼回事？”
    折翼看著我，神色不明：“你認識它？”
    “嗯，聽老頭子說過，那玉曾是魔教聖物，這赤色龍紋，便是玉中所有。”我坦白的告訴折翼。
    “以後，用帕子將右手包起來，不許讓人看到它！此事休要再提起！”折翼忽然口氣十分嚴厲起來。“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我急忙應承下來。
    折翼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看了半晌：“你這雙眼睛，也不許露在人前！”
    我奇道：“為啥？難不成眼睛上也長了龍紋？”忽的，自己抖了抖，起身便要下地，去尋鏡子。
    折翼一把將我拽回：“不用去照了，你這雙眼瞳，已和常人不同。看到你這雙眼睛，讓我想起五十年前的那個人，他也曾有著你這樣紅色的眼瞳。”我忍不住尖叫起來，我靠，白色的頭發，紅色的眼瞳！記憶中有太多的畫麵！我急忙齜著牙問著折翼：“我的牙尖是不尖？”
    “你胡鬧些什麼？”折翼不悅的輕喝。
    “你快說啊，我的牙……就是這顆，還有這顆，尖還是不尖？”我咧著嘴，很不淑女的問。
    “……”折翼閉上了眼，不做任何回答的打算。
    ……
    我扭了扭身子，折翼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我摸了摸，也摸不出尖還是不尖。罷了，以後再照照鏡子仔細看看吧。
    折翼一臉的疲倦，似是睡了過去，我轉了個身，摟著他的胳膊，睡意漸漸襲來，我閉了眼睛，模糊之間，聽得折翼又歎了口氣。
    不論我變成了什麼樣子，可我終究活了下來，我貪生怕死，我喜歡活著。活著，可以做很多喜歡做的事，比如吃折翼親手做的點心……再比如，像現在這般，舒服的泡一泡溫泉，在水裏撒個歡兒。
    折翼整整躺了五日，調整了內息，便帶著我，來到這裏泡溫泉。
    “用不著在我麵前害羞，你的身子早在我為你治療時，就看光了。”折翼麵無表情的對我說。“又沒什麼看頭，像個男娃娃。”
    我鬱結。敢情！看光了我的身子我還得給他道歉！
    罷了，罷了！反正這裏霧氣騰騰，脫光了跳進去，他也看不見。好好洗洗吧！男女混浴，這在現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
    洗完出來，折翼彎下腰，細心的用一塊白色的帕子，纏住我的右手，嚴嚴密密包住了那條赤色龍紋，又掏出一條帶著藥味兒的白條兒，蒙住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方才牽了我的手，慢慢的走出來。
    “穀裏的溫泉雖多，隻有此處你可以來。”折翼一麵交待著，一麵牽著我的小手慢慢的散著步。
    “什麼穀？”我緊緊的貼著折翼。眼前一片模糊，索性閉了眼，由著折翼帶著我走。
    “紫荊穀。”
    “穀裏都是紫荊花兒？所以叫紫荊穀？”我詫異道。
    “非也。紫荊穀裏，種著天下最珍貴的藥草，有很多都是千金難求！”折翼停了步子，我不解的問：“怎麼不走了？”
    “你的眼睛尚未完全康複，還需要些時日，這期間，你乖乖呆在我身邊，不許亂動穀內的草藥！”
    “……是。”我歎氣，太看不起人了，就算我想要錢，也不會偷你的藥！
    “胡想些什麼！我是怕你的眼睛沾了其它的東西，好得慢。”折翼輕輕敲了我一記，嗔怪的說道。
    原來如此！
    “折翼，你真好！”我感激的摟緊了他的胳膊。
    “你知道就好。”折翼輕笑，握緊了我的小手，邁了步子。微風輕輕吹來，帶著一些奇異的花香和藥香，悄悄地吹進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