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要將她帶走。”折翼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嗬——沒錯，我還活著，如果說被劈成這樣還能活著，我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
    “唉——沁兒是個苦命的孩子……白七公子，莫要折煞老道，老道豈有這個福氣。”蒼老的聲音含著濃濃的無奈。
    “明日，我便帶她回穀。我手頭上的事情，已經交待了雲舒，茶廠和食苑也交給了她。雲舒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師父盡可放心。”
    “這等俗事，還勞七公子費神，老道感激不盡。沁兒能讓七公子如此勞心，是她的福氣。請七公子盡管寬心，老道自會和李家交待。”
    “唉……老頭子，他不過是叫了你一聲師父，你便把我賣了麼？”我聽到這裏，不禁啞然。睜開眼，是一片腥紅，閉上眼，是一片黑暗。這幾日，總是如此，眼睛慢慢的忽閃著，紅黑交替，是我唯一的樂趣，這也算苦中尋樂了罷……
    “丫頭——”折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痛。
    “折翼，你沒有麻沸散嗎？給我吃點，我很痛！”盡管我不願意睡著，可是醒來，全身就痛不欲生，尤其胸口，像要裂開一般。
    他又沒了聲音，我費力的扯了扯唇，想咧出個笑來：“七、七師哥？”
    ……
    罷了，一早就該想到，這人沒什麼同情心的。初次相遇時，他也是絲毫不管我孱弱的身體，差點抓碎了我的肩骨。
    “蒼！去備車，多墊些床褥，現在就回穀！”許是那個叫蒼的人有些遲疑，惹怒了折翼。
    “立刻！馬上！”折翼冷冷的下著令，像利劍一樣尖銳。我在心裏忍不住又哆嗦了一回。
    感到嘴巴被掰開來，塞進一個苦苦的藥丸。我皺著眉，用舌尖推了出來，正待閉緊嘴巴，暗自得意，那藥丸卻馬上又被塞了進去，一隻帶著藥香的大手合上了我的唇，斷絕了我再吐出來的可能。
    好苦！苦得我直打哆嗦……折翼，你姥姥的，你夠狠！
    你行，我給你記著……
    折翼的手太大了，幾乎能將我的臉全部捏在手心裏……我想著這種可能，暗暗吞了吞口水，提醒自己，以後一定記得，沒事千萬不能得罪他！
    眼皮漸漸沉重，身體似乎也沒那麼痛了……我聽到門外有個人畢恭畢敬的說道：“公子，可以啟程了！”
    隨即，我的小臉被埋進一具帶著藥香的胸膛。然後，眼前一片漆黑……我相對於身體還算活躍的腦細胞，終於停止了運作。
    黑暗來襲……
    “平波渺渺煙蒼蒼，菰蒲才熟楊柳黃。鬆苓酒望泊閑處，莫怪他人不識香……”這聲音，是那個叫蒼的，我的記性空前的好起來。多少日子以來，隻有這個聲音不時的響起，折翼大多時候都在看書，我想折翼是躺在我身邊的，那“嘩啦嘩啦”的翻書聲，特別響。許是折翼的苦藥起了作用，身子不那麼痛了。
    我不曾想到，折翼身邊一個跑腿的，還有這等才華。我昏昏沉沉著，隻感到頭在不停的晃動著，“噠噠”的馬蹄聲不時的伴隨著幾聲嘶鳴。我除了頭部還有些知覺外，身體的其它部份都陷入了罷工狀態。我想了半天，覺得在現代，我這種情況應該不算是個合格的“植物人”吧。
    “喂——蒼大哥，你念的詩挺好聽的。”我慢慢的忽閃著眼睛，看著眼前紅黑交替，扯著嗓子，努力的想要蓋過那幾匹畜牲發出的噪音。
    “嘩啦——”我皺眉，挪動著腦袋。
    折翼是個無良的人！這是我對他下的結論。整日裏拿本書在我耳邊使勁的翻來翻去，弄得我心煩不已。
    蒼，沒有理我。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我咬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動了腦袋。
    “丫頭……”一雙大手輕輕的搬著我的小腦袋，放回了原處。折翼輕笑，用溫熱的手心覆上我的眼睛：“想睡麼？”
    “你整日弄本破書在我耳邊嘩啦，我睡得著嗎？”我磨著牙，幾乎要在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嘶吼。
    “哈哈哈……丫頭，你可真是我的寶。”折翼怔了怔，忽然開懷大笑。藥香越來越濃，麵上有些癢癢的，那觸感，像是頭發。
    “噗……噗……”我扁著嘴，向上吹著氣，想要減去這癢癢的煩惱。折翼卻低頭笑著，用他的發尾在我臉上噌來噌去，我越惱怒，他越開心。
    我靠，我要瘋了。
    “折翼，你是個老妖精……”我歎息。老妖精都是無良的。活得太久，早就不知道良心是個什麼東東了……
    “丫頭，你覺得我老麼？”折翼忍住笑，將臉貼進我的頸窩。
    我忍了忍，偏了偏頭，沒好氣的回道：“風起說過，我是師父近五十年來收的唯一的一個徒弟，你不是老妖精是什麼？”折翼排行第七……下麵不算上我，還有三個師弟……他得幾百歲？可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不是老妖精，是什麼？？
    “哦？”折翼又笑。
    “你錯了，丫頭。”
    “我哪兒錯了？”我不服氣，眨著眼睛將頭轉向他。
    “我在白家排行第七，人人都稱我七公子。非是你師父收的第七個徒弟。”
    “那風起叫你七師叔祖！”我不服的駁他，他卻伸手將我的眼皮蓋住。
    “我稱他一聲師父，風起自然要稱我為七師叔祖，你不也叫我七師哥？”
    “因祖上與樞寧觀有些淵源，我這次上山是幫他打理一下財務，順帶著小住幾日。不想，二十年未出穀，甫一出穀便遇到了你，這，便是緣份，小東西。”我一陣惡寒，幾度想要推開他的臉，他的氣息弄得我直癢癢。
    “或許，我這般的年歲之於你來說，是老了些，你還會繼續長大，而我，也會越來越老。”折翼掬了他的發尾又來騷我。我忍無可忍，一口咬住他的頭發，遂即又“呸呸”吐了出來。耳邊聽得折翼又是大笑，比上一次笑得更加開懷。
    “折翼，你是藥做的人嗎？怎麼連頭發也是苦苦的！”我靠，這人的確有把人逼瘋的實力。
    “你呀，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見也見不到我，你還在嫌棄我？除了你，誰還能如你這般，對我放肆！”折翼笑夠了，輕輕撫著我的脖子，低低的說著“你知道將你救下，得費我多少心力嗎？”
    我聞言黯然，沉默良久。
    以身相許？這戲碼太老了……一世為奴？看看蒼，多優秀，也隻是他的跟班，我這樣的……即便是為奴，也是自卑的。
    唉……我歎息：“七師哥，隻怕我還不起。”的確，我是還不起的。
    臉上傳來他指尖的溫度：“丫頭，你知道就好。”
    知道就好？可是天上從來就不掉餡餅兒，這道理，我是懂得的，所以我，靜待著他的下文。
    “你要常常在心裏記得，時刻不忘我對你的好。”一不留神，嘴裏又被他塞進一粒藥丸。
    “不準吐！如果以後你忘了我對你的好，哼！我能救你自然也能親手廢了你，我會讓你一生都像現在這般，半死不活。”說到最後，折翼的聲音很冷，我哆嗦著閉了眼，悶悶的吞下苦苦的口水。
    好、好可怕……我沒來由得心悸。
    折翼，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