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我昏昏然靠在牆角，這一路，幾番折騰，已然耗盡我的精力和體力，疲倦至極，待至上了山頂，請了安，便坐於一角，聽著老頭子的碎碎念，幾欲入睡。
    老頭子說，從今天開始，讓我一同聽講。我點頭稱是，的確該學些什麼了，不然，總是不學無術，麵對著“小輩”們，無地自容的說。
    ……
    “沁兒……”老頭子停了下來，看著我偎在角落裏打瞌睡，微微一笑，聲如洪鍾，震得我立時跳了起來。許是我這番動作太大，堂下一陣低低的吃笑。
    “師、師父，喚我？”心虛的學著山上的禮節，雙手抱拳，舉過頭頂，躬下90度。
    “沁兒，今日是你第一次聽課，有什麼感想？為師講的這些，你可懂？”
    “……”一字未曾入耳，何來感想？抬眼看到老頭子臉上掛滿了笑容，心中有些懊惱。
    掃了一眼各張桌子後麵的師哥們，其中也有折翼仙子，一臉似笑非笑。心中騰的火了一把。
    不就是《道德經》嗎？有何難解？人爭臉，樹爭皮，豈能讓他人看扁？我清了清嗓子，雙手負於身後，裝模做樣的從角落裏踱了出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世人大都解為宇宙之道、天地之道、自然之道，道也是個人之道，修身之道。重道而不修德，非道也……重德而不修道，非德也。道德雙修，方知道之真諦，方可達到上善若水的境界……”我搖頭晃腦，滿嘴之呼者也將先人的學識拿來作弄一番。
    堂上一片靜寂，我大氣不敢喘，瞧著仙子一臉的平靜，仍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老頭子臉上的笑容卻收起不見。
    我心中一驚，難道這番胡扯出了錯？看這副光影，小命怕是要交待了，老子可是他們的祖師爺，若是將我這番話定為大不敬，神仙隻怕也救不了我！心中有些懊悔，千不該萬不該爭強好勝，若是答不出來，頂多也當個草包而已，唉……
    正當心中唏噓感歎之時，堂下的一位美男師兄卻站起來，衝我一抱拳，言語恭敬：“小師妹雖年幼，但見識遠大，智慧充足，不愧為師父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為兄的，領教了！”
    哎？什麼情況？
    莫非，這一番胡扯竟扯到了點子上？我虛應回了一禮，低下頭不敢看他，畢竟這帽子太高了。
    “失禮，失禮……”我心虛的扯著嘴角，算是笑了。他NND，又是關門弟子，關門弟子，關門弟子！難不成他們都認為關門弟子就是關上門來教的？
    “沁兒初來，你們這些做師兄的，要好好照顧小師妹。為師昨夜觀星相，測知明晚天現異相，天狗食月！老七，你掌管山腰，要多加留意鏡潭。老五，你隨你大師兄看護山頂其他人，各司其職，要多加小心，以防意外的發生。”
    老頭子一派宗師的模樣，指揮著座下各大弟子。天狗食月？不就是月食嗎？幹嘛弄得草木皆兵？
    “沁兒，你隨我入內堂。”我聞言垮下臉，溜溜的跟在老頭子身後，進了內堂。
    “沁兒，這些日子以來，你的身子骨也硬朗了一些。為師要教你些東西，每夜子時，你要準時來到這裏，辰時離開。”
    我一驚，後半夜學東西？這是什麼規矩？心中對先前理解的關門弟子的含義有了懷疑。
    慢慢的踱出山頂的星相殿，叫了風起，一同悠悠的走下山去。晚霞似火，紅了半邊天，照在人的身上，倒是一番別致。我閑來無事，伸手將懷中的那塊綠玉掏了出來，把玩著，玉衝著隻有半張臉的夕陽，卻看到那條赤色老紋的額上，竟有著一點血色。仿佛這一點血色，封印著整條龍紋，再細細看去，那龍紋似有痛苦之狀。我一驚，將玉塞回了懷中。委實想不起，何時這玉有如此變化？玉中的龍紋，莫非是活物？
    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想法甩了去，許是一天未曾進食，餓的發昏了罷。思念及此，肚子更覺饑餓，一屁股坐於路邊的石頭上，衝著風起嚷道：“我不走了，我餓，你去給本師叔祖弄些吃的來。”風起看我一臉疲倦，又喊著肚子餓，便囑咐了二聲，急衝衝的尋食物去了。
    我靠在石頭上，昏昏欲睡，意識渾沌之間，卻聽到一聲淒淒的低泣聲。我拍了拍臉，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望了望四周，並無人影。淒淒之聲，聽在耳中，似有無限淒涼。我著魔一般，搖晃著向著山腰走去，一心想要看看究竟是誰，如此哀怨。
    一路尋聲，至了終點，卻是一個幽深靜寂的水潭，潭邊一塊石壁上，寫著“鏡潭”二字。水麵光滑如鏡，映著天上的紅霞，仿佛一潭血水般詭異。越挨近潭邊，越覺離那淒淒之聲越近。
    我坐在潭邊的石頭上，聽著那淒涼的低泣聲，隻覺肝腸寸斷。恁自陷入傷感，完全忘記了，風起為我尋食，回來時，能不能找得到我。
    夜幕漸漸降臨，淒淒之聲越發清晰，我聽出，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卻左右尋不見人影。忽然，心中一驚，莫非是女鬼？！猛得站起身來，想要離開這裏，卻發現，不知何時，周圍起了霧氣，根本看不清方向。唯獨天上一輪明月，圓若銀盤，映在鏡潭上，照出些許物景來。我原地不動的又坐回潭邊，暗自安撫著自己忐忑的情緒。
    “不怕，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不怕，不怕……”大腿開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牙齒也打起了架。
    鏡潭的水麵上，沒有霧氣，是以，我看得清映在水麵上的銀光。不料，銀光開始慢慢破碎開來，正中漸漸的浮起一張美麗又帶著淒涼的麵孔。
    我聽見自己上牙和下牙碰撞的聲音。見鬼了！我李優芳活了三十多年，頭一次，天殺的遇見了女鬼！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
    自難忘，
    千裏孤魂無處話淒涼……無處話淒涼……嗚嗚……”女鬼幽幽的開口，眼神哀怨至極，眼中竟流下了淚水，最後嚶嚶的低泣起來，讓人看了又是一陣心酸。
    我定了定魂，哈!？有文化的鬼！心中的寒意稍退，有文化，是個好事情。《倩女幽魂》我可是看過幾次的。
    “相、相顧無言，唯唯有淚千行。”我壯了壯膽子，接下女鬼未念完的詩，果真是淚千行！聽我說完，女鬼的淚水更甚。好一個癡情的女鬼！心底暗自歎息著，女子多是癡情，較比男子的薄情，癡情的女鬼倒更顯可愛些。
    “七星山，乃修道聖地，你一介鬼魂，如何潛入山中？”我寒目微凜，勉強作出正義的模樣，向她喝道。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女鬼停止哭泣，長歎道：“妾本孤魂野鬼，飽受情思之苦。道長慈悲，將我拘來此地修行，以期有個善果。幾世輪回，我怨念仍未根除，每逢月圓之夜，便思及前塵舊事，不能自抑。”
    “有何難解之事？”我好奇問道，什麼事情，竟讓她這麼久都想不通？
    “我本是一紅塵女子，名叫紅衣。陷身於青樓，因家道中落，命運使然。去煙花之地的男子，均是逢場做戲，怎會有真心可言？我卻幸運的遇到了他……”紅衣垂眸，一臉悲淒之色。“山盟海誓，花前月下，情正濃時，他卻接到了家中的書信，信中說他爹爹病危。我見他日漸消瘦，茶飯不思，心下不忍，便好言勸他回去。他離去前，交於我手一塊玉佩，說是祖傳之物，讓我等他。”紅衣又悲悲切切的哭了一陣。
    “誰曾料到，這一等，卻等來了陰陽兩隔。”一說至陰陽兩隔，紅衣放聲大哭，我黯然，欲安慰紅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竟教人生死相顧！
    “那夜，我被綁至井邊，賊人搶去了玉佩，將我推入井中。從此，便成了井底一縷冤魂。”我靜靜的聽著，焰心寸閃間，有了一些計較。
    “每日我思念他，心中覺得悲苦，放聲大哭。從那時起，附近的百姓便說井中鬧鬼，請了各樣的法師前來降我，卻被我一一打了回去，漸漸的，那井成了枯井，再也無人前來。”
    “那，又是誰，將你拘來此潭？”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