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辛洗淨雙手，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柔軟的紙張非皮非革，但是韌性十足，也不知被藏在泥塑佛像中多少年，此時翻開依舊如新。
    原本以為是一本珍貴經書，但其實不然，趙辛皺了皺眉，快速翻閱至最後一頁。
    上麵竟然沒有一個字，全是圖案，而且還是或有殘缺的圖案。
    趙辛不明所以，反複看了數遍之後，無奈將經書卷起，揣進衣兜裏，她打算等亓奚回來，再向它請教一下。
    到下午，趙辛終於將大殿內一小處收拾出來，鋪上幹草，和小狐狸崽們擠在一起。
    次日清晨，趙辛被一滴晨露滴在臉上，驀然驚醒。
    此時天方大亮，小狐狸們都不知去向，隻剩下她睡在草堆上。
    趙辛連忙站起身，跑出大殿，來到院子裏。寂靜的院子讓她無端地心生恐懼，張嘴打算呼喚，卻又發不出一點聲音。趙辛眼底一陣泛紅，腳下飛快往後院跑去。
    後院裏也不見小狐狸的身影，趙辛用力掐著手心，指尖發白。
    偌大的難訶寺，趙辛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依舊沒有找到任何一隻小狐狸。
    很顯然，小狐狸們都跑出去了。
    趙辛回想起亓奚的交代，以及坑洞下那隻可怕的僵屍。想要邁出寺門的腳遲遲不敢放下。
    不過這股猶豫並沒有耽擱太久，下一刻趙辛便決然邁出大門，朝著寺廟外跑去。
    趙辛在山路上一路呼喊，不知跑了多久，終於在一個山坡上找到了那隻紅毛小狐狸。
    小狐狸頗具靈性地躥到趙辛身邊，吱吱叫個不停。
    趙辛蹲下身，抱住小狐狸。強忍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小狐狸在趙辛懷中躁動不安，張嘴咬住她的衣服，似乎在示意什麼。
    趙辛放開小狐狸，便見其快速往前跑了幾步，回首衝著自己又叫喚一聲。趙辛立即明白，它是想讓自己跟上去。
    趙辛趕緊大步上前，小狐狸這才繼續往前跑。
    不知翻了幾個山頭，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飯的趙辛，早已肚內空空，又累又餓，全憑一股毅力追在小狐狸後麵，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塊空地。
    好些樹木被雷電擊中，樹幹焦黑，地麵都有被灼燒的痕跡。
    有幾隻小狐狸正在地上亂刨。
    趙辛也上前幫忙，隨著坑洞越挖越深，一顆掩藏在地底深處的珠子顯露出來。趙辛輕輕地將珠子從土裏扣出來，抹去上麵沾著泥土。
    小狐狸們皆湊到跟前，嗅了珠子上的氣息後，發出嗚咽哭聲。
    “這是亓奚的獸丹。”
    妖獸修道，百年之後體內便會結出一粒獸丹，其中蘊含了百年來吞吐日月精華積累的靈力。自古以來，靈士斬殺妖獸，除了因為部分妖獸性惡，擾亂一方之外，餘下便是為了妖獸體內的獸丹。
    通過特殊法門，靈士便能吸收獸丹裏最精純的日月精華，提升修為。
    亓奚說過，獸丹對於妖獸而言，意義非凡。除了吐納日月精華時，會將獸丹吐出體外，其餘時刻都是藏於體內，輕易不會取出。
    而現在，手中這顆獸丹裂紋密布，其中光華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失，趙辛眼底滿是慌亂，用力合住雙手，希望借此延緩獸丹的涅滅。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徒勞，合緊的雙手一空，亓奚的獸丹徹底消失。
    感受到老祖宗的氣息消散了，小狐狸們都發出淒厲的哭號。
    趙辛腦中一片空白，茫然跪坐在地上。
    忽然趙辛感覺到衣服被拽動，她木然低下頭，隻見紅毛小狐狸湊在她近跟前，灰撲撲的泥爪子扒拉著一塊石頭。
    趙辛下意識地撿起那塊石頭，舉在眼前。
    說是石頭，其實不然。準確說是一塊玉佩，不過趙辛顯然不懂。但她注意到了玉佩上雕刻的文字以及花紋。
    電光火石間，趙辛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沉默許久之後，趙辛將那塊玉佩放進口袋裏，慢慢站起身。
    “我們回去吧！”
    被亓奚開過靈智的小狐狸們，多少能聽得懂趙辛說的話，聽到她的召喚，下意識地圍攏過來。
    ……
    趙辛帶著小狐狸們回到難訶寺，再次看到近乎全毀的大殿，眼眶再次溫熱，卻又生生壓抑住了，她去後院挖了土豆和紅薯，既不清洗也不加熱，張嘴便啃，腥味的泥土合著土豆一同咽進肚子裏。
    近乎自殘的吃完手上的土豆紅薯，趙辛用力抹去嘴上的泥。
    接下來趙辛給小狐狸們準備了熟食，趁著天亮，又去藏書屋子，將玉佩上的文字和經書一一比對，一直都天黑。
    夜晚，趙辛與小狐狸們一起擠在大殿的草堆上，依偎取暖。寺內沒有一絲光亮，趙辛輕輕撫摸倚在她懷中的小狐狸，口中誦讀亓奚教過她的經文。
    接下來的數日，趙辛鍥而不舍地翻閱上百本經書，一字一字比對玉佩上的文字，終是無果。
    此外，那本藏在佛像中的滿是圖案的經書，趙辛也是不時翻看，可是完全看不出其中真意，她拚命的想要去做些什麼，可事實上她又什麼都做不了。
    小狐狸們在寺中萎靡了好幾天之後，慢慢開始恢複。
    不過，趙辛有注意到，除了紅毛小狐狸之外，其他小狐狸開始時不時會離開寺廟，雖然也會很快回來，但趙辛還是非常擔憂。
    亓奚說過，妖獸修行不易，它廢了大氣力為子孫後代開啟靈智，但也需要時時加持，一旦中斷，便是前功盡棄。用不了多久，這些小狐狸就會喪失靈性，重新變成茹毛飲血的野獸。
    趙辛根本不懂佛理，隻得日日誦讀經文，希望借此穩住小狐狸們的靈性。
    如此又過去一個月，第一隻小狐狸跑出寺廟，再也沒有回來。
    趙辛為此出去找了三天，然而再怎麼找也找不到那隻小狐狸，於是回到寺裏，卻發現又有一隻小狐狸不見了。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趙辛不眠不休，緊閉寺門，但隻要她稍一錯開眼睛，就有一隻小狐狸偷偷離開，並且不再回來。
    甚至，其中最具靈性的紅毛小狐狸，也開始慢慢聽不懂她的話，更不願再吃熟食。
    趙辛舍不得用繩索套住小狐狸，隻能眼睜睜看著它離開……
    亓奚死後三個月，難訶寺內再無一隻狐狸，隻剩下趙辛孤身一人，伶俜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