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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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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的僵持態度在白亦到來前還沒有破冰,應晚壹感覺的到,慕上煜真的是生氣了,本來他的臉就偏冷清的,不笑的時候,現在更顯得冷冽,他套上外套開始往前走,手插褲兜裏,挺倔的。
    應晚壹拽著他的衣服後麵,兩個人拉扯著往校門口走。
    天氣很冷,說話間呼出白氣,應晚壹從小沒怎麼哄過人,情緒向來直接,也不怎麼服軟。
    馬丁靴踏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也帶了些情緒,摩擦地麵上仿佛都帶著火氣,她拽了慕上煜幾下,對方不為所動後,她比他走的更快,更加氣衝衝。
    “應晚壹”
    他在後麵喊她,音調也不似平日那般軟,帶了點兒冷勁,跟他現在這個人一樣。
    “他媽的有話就說”
    慕上煜停在原地,被應晚壹這一吼,情緒七零八落,對方還一副不打算為他撿起來的意思,他知道她挺脾氣的,照平日裏,每次兩個人對峙以後,他都心有餘悸,誰都知道銘遠的應晚壹向來不愛用眼睛看人,愛憎分明,賊記仇,跟以前的應晚壹相比,判若兩人。
    偏偏她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讓慕上煜覺得怎麼都抓不住她,隻要稍微對她鬆懈一秒,她下一刻就有可能放棄他了。
    她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對別人是,對他也是。
    無所謂難為有所謂,他得認栽,回回都是。
    吹過來的風帶著季節的涼,應晚壹昨晚睡的晚一些,應彌拉著她嘮叨一年後的光景,讓她踩刹車,迷途知返。
    她覺得她要是把話聽進去了,那才會是迷途。
    她被吹的眼睛有些疼,雙手插兜裏拿出手機,給白亦打電話,她站在前麵,慕上煜離她三步遠。
    來往的學生步履匆匆,也不忘回頭揣摩下這假期來臨前的八卦。
    慕上煜沒講話,就那麼看著她,長發披肩,外套跟他是同款色係,卻不是情侶服,她一向看不上那種搭配。
    在白亦接通電話的那一刻應晚壹抬起腳步,慕上煜卻沒跟上來,他雙手揉了下臉,把手機拿出來給應子裔打電話。
    火鍋店裏熱氣騰騰的,說話聲,還放著以前的老歌兒,小孩子的吵鬧,每個人的腳步聲,音響換為生日歌的那一刻,應晚壹回神,把手裏轉悠著玩的勺子放下,眼神懶懶的看向對麵。
    “你來幹嘛”
    應子裔嘴角一勾,“幾天不見,就六親不認了幺兒”
    欠揍的樣子,腦袋一歪,躲過對麵扔過來的筷子。
    白亦在應晚壹旁邊招呼服務員再拿一雙。
    “最近在幹嘛”
    白亦歪額看向應晚壹,她手掌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勺子。
    “過幾天要去德滬那邊,最近新款出來了。”
    白亦眼神轉過對麵三個人後又回到她這邊。
    “自己?”
    應晚壹收回撐著的胳膊,拿起筷子去夾小碟裏的妙脆角,點一下頭。
    “我陪她去。”
    慕上煜接的很快,話卻說的不緊不慢的,應晚壹點頭的那個動作還沒落下去,於秉瑾把牛肉放下去,一份鴛鴦鍋,一份九宮格。
    鍋裏在咕嚕咕嚕冒泡,升起的霧氣在桌上彌漫,讓她看不清對麵慕上煜的表情。
    她沒出聲,把碟子裏的那筷子青菜沾了調料放到嘴裏慢慢嚼,位置邊上的鹿嘉譽用筷子頭開了瓶汽水兒,隔著白亦遞到她那邊,她低頭把涮好的牛肉用醋過一遍,沒注意接,白亦替她拿過。
    又開了一瓶把吸管插上放白亦麵前。
    慕上煜覺得剛吃下的那口沾了太多辣椒粉,那感覺直衝腦門,他胳膊肘搭桌子上,另一隻手放膝蓋上用手機發消息。
    慕上煜:還生氣?
    手機屏幕亮起,應晚壹摁掉,用公筷夾了土豆片和煮的爛熟的雞爪放到小碗裏,不緊不慢的過遍醋,放到嘴裏慢慢嚼。
    慕上煜抬頭看一眼,又低下頭去。
    緊接著手機震動了三下,應晚壹眼神又瞥一眼,又摁掉。
    然後從應子裔那邊摸了罐啤酒,食指屈著,往前一推,手收回撐著下巴,朝應子裔歪了歪額,示意他打開。
    應子裔眼神從剛剛就在這桌子上轉悠過來轉悠過去,多多少少聞到點火藥味,加上上次籃球場那次,心裏頭撥了撥算盤。
    把對麵的那瓶開了口的汽水兒拿過來,插了根吸管,又給放回去,也沒開應晚壹示意的那罐。
    “聽說你有個妹妹啊”
    於秉瑾拿起啤酒喝一口,眼神落在最裏麵的應晚壹身上。
    好像不知道是語氣不對還是話有問題,話音剛落下,白亦和應子裔看向他,慕上煜和鹿嘉譽看向應晚壹。
    應晚壹胳膊疊著撐著桌子,手腕落空輕微的跟著店裏的節奏晃悠,目光掃過於秉瑾,唇邊勾起。
    “對,在英國。”
    隨而轉頭,左手把落在胸前的頭發拂到肩後,“鹿嘉譽,你不知道啊?”
    話裏話外的,語氣懇懇,卻是夾著玻璃渣的那種。
    鹿嘉譽沒話,倒是抬頭掃了慕上煜一眼。
    “我知道什麼,禦森國際向來是誰的場,你不知道啊?”
    挺故意的,這兩三句話,把前幾天的,前幾年的帳都一一鋪開來,誰也別想逃。
    “誰的場?”
    應晚壹在慕上煜開口前把話接過,右手拿著筷子用醋碗涮著牛肉,抬眼看了對麵的應子裔一眼,話裏帶著笑意,睫毛上下交錯又分開,“我妹肩膀處的那疤醫生可得說做手術也難修複呢,這你也不知道?”
    白亦扭頭看她,“同款?”
    出了口型,沒出聲,氣氛不對,她話出口得掂量著來。
    “雙胞胎是不是都有那個叫什麼,心靈感應。”
    白亦出聲追問,倒不是多想知道,在過夜照片經過網上掀起風浪後的幾天裏,白亦抓著她問過了,包括其中的雙胞胎的事,她隻是覺得她得說句話了,不然這個氛圍下去,下一秒就得幹起來。
    “有,比如我妹不喜歡的人,我也挺想弄死他的。”
    鹿嘉譽拿起的筷子怔了一下,隨後用漏勺把撈起的牛肉蝦滑放到白亦碗裏,慕上煜在跟於秉瑾聊球的間隙,瞥兩人一眼。
    應子裔低著頭,回複的消息很多,一直沒停過,耳朵卻豎的很長。
    “說我呢吧,小沒良心的。”
    他抬頭接一嘴,盯著應晚壹看了幾秒,眼神流轉回鹿嘉譽後,又低下頭看手機,拇指噼裏啪啦點屏幕。
    應晚壹沒搭理他,越過白亦瞥了眼鹿嘉譽,頭發是比之前剪短了,顯得精神氣一些,然後心裏的那把鍘刀被她慢慢的抬起來。
    她起身去洗手間,繞過鹿嘉譽的時候瞥的那眼是帶了刺的。
    走廊裏的窗戶開著,被冷風一吹,腦子裏的不清醒和心裏的煩悶被驅散了不少。
    後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遠處有鳥兒掠過天邊,窗台上留了幾個滅掉的煙蒂,是寒冬啊。
    先是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不知是四周太過靜了還是裏麵太過於吵。
    “鹿嘉譽”
    她在對方開口前開口,轉過身去,卻在第一眼越過他肩部,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慕上煜。
    眼睛沒挪開,鹿嘉譽站在她麵前兩步遠,可她依舊盯著他身後。
    鹿嘉譽看著她,等待下文,應晚壹覺得,心髒有了不規律的跳動,一頭小鹿撞死在南牆,心裏的鍘刀也遲遲不落下,明明一切可以很快的結束掉。
    “你問心無愧嗎”
    應晚壹眼神挪回鹿嘉譽身上,眼眶開始發紅,心裏的隼鷹開始蠶食意誌,凶猛,惡劣,俯衝之下,毫無招架之力。
    鹿嘉譽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一眼,看似平靜,卻在回過頭看向她的那一刻,眼底似有海浪湧起,直達天際,掀起的海嘯要將她困住,如同看著似是而非的另一個人。
    “她還好嗎?”
    “你說呢”
    兩個人話語間沒有給對方喘氣的機會,應晚壹微微抬頭瞪著他,心裏的萬家燈火為誰亮起又被熄滅。
    好似有的人的人生已輪過一回,看似是這輩子實則已是下輩子。
    “手術在年後二月”
    “有合適的匹配器官了嗎”
    “她想再見你一麵”
    應晚壹看他最後一眼,越過他朝身後走去。
    吊帶半露肩的毛衣鬆鬆垮垮,肩部的紋身隨著她動作若隱若現,走廊的燈光帶了點黃暈,慕上煜站在走廊門口等她,朝她伸手。
    他微醉,下牙吸了下上唇很快又恢複,她覺得慕上煜還是喝醉後比較乖。
    仔細看的話,紋身邊緣覆蓋在凹凸不平的皮膚表麵,應晚壹伸出雙手摟住慕上煜的腰,跟他蜻蜓點水,接了一個吻。
    燈光落在她的身上,覆蓋住她所有的心跳和秘密。
    猶如那一刻,她心髒被潮水覆蓋,黑暗,疼痛,尖銳,血腥,最後是慕上煜的聲音,他模糊的臉,撫摸她臉時的輕微顫抖的手,他懷裏熟悉的味道和氣息,他的吼叫,咒罵,在她耳朵邊的低語,一聲聲叫喊。
    汽笛聲,人群,馬路,雨天。
    慕上煜在她耳邊說了太多話,她很想說你很吵慕上煜。她很想睜眼親親他。
    他說應晚壹你他媽的睜眼看看我,別睡。
    他說你要睡著了我這輩子都會恨著你。
    黑暗裏有人觸碰她的臉,油膩的讓人惡心的,身體往後撤,雙腿發軟,腳踹出去沒有多大力氣,有人伸手解她的褲腰帶,她感覺到拉鏈緩緩下移。這一刻她忽然很想慕上煜,很想很想特別想。抬手摸索到櫃子邊緣,手沒勁,不知道是什麼,咬著下唇玻璃砸下來,聞到了血腥味,布料被撕裂的聲音,嘴裏囈語,頭發被扯的刺痛,皮膚與地麵摩擦,碾過玻璃碎片,感覺到有血從後背低落,汙言穢語,下流三濫的話夾雜著各種聲音撞去耳朵裏。被水流衝擊臉部的那一刻意識緩衝,然後被握住兩隻腳踝,褲子向下滑落,眼眶開始發酸。
    想此刻慕上煜在做什麼呢,有沒有在想她。想他在哪裏呢,跟誰在一起。他知道她很想念他嗎。最後的意識被壓上來的重量壓垮,算了,也隻是算了。
    燈光昏昏暗暗,暈染開一片,手裏的玻璃碎片抬起,劃過脖頸的時候好像可以感覺到身體裏另一個自己正在與之分離。
    終於要結束了,黑暗湧動的夜晚裏,罪惡橫生,蛆蟲在腐爛的傷口裏叫囂。
    而後很吵,很多人,門撞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震動,下一秒身上的重量被提起。這個時候眼淚才後知後覺,可沒力氣哭,什麼都是模糊的,聲音,視線,空氣裏血腥味濃重,哀叫聲,東西碎了一地,很多人。
    開不了口,耳朵貼著地麵,腳步聲特別清晰,離她越來越近,是霧氣四起的荒野,被人追趕著,有人牽她的手,引導她出處,是萬籟俱寂,是荒蕪。有人撫摸她的額頭,耳朵邊有溫熱,聲音摔在地上變成碎片,她聽不清,然後身體脫離地麵,靈魂回歸肉體。
    大霧四起,她還是很想念慕上煜。
    毯子裹住身體,下意識掙紮了幾下,慕上煜聲音斷斷續續的,貼著她耳朵邊講話,雨水落在腳踝處,可以感到抱著她的人因為著急踩到很多水坑。她盡力睜眼,還是黑暗,她開始哭,可沒力氣,斷斷續續的叫慕上煜的名字。
    是夏天,清晨的空氣沁人心脾,應子裔家門外有個長椅,她短褲背心領等外婆買早飯回來,單腿屈膝坐著,一隻流浪花貓在她腳邊,手裏的麵包片分一小塊,低頭看著它小口嚼著,聽到輕微腳步聲才抬頭,貓兒被驚動吊著麵包塊一溜煙往遠處跑去,她懶洋洋的抬頭看向來人問你找誰。
    接著是消毒水味道,光,透過眼皮也被熄滅,又是黑暗,冰涼的器械觸碰皮膚,小聲交談,紗布摩擦,酒精,疼,哪兒都痛。麻藥注入身體。
    她想如果下一次再見到他的話,就跟著他一起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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