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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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好歹給個座啊,我,實在走不動了。”蘇晨奕累得像條狗一樣跟在後麵,兩條腿都快散架了。差不多這樣一路小跑有一個時辰了,這身體本就柔弱,如此一來,半條小命都搭進去了,能撐到現在,已經是蘇晨奕的最大極限。
蘇晨奕現在嘴唇發白,還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心裏默默祈禱前麵的白衣能夠心軟些,不然自己真的要在這裏躺下了。
楚南一雖說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停住了。看了一眼後麵人的情況,確實不太妙。
“這就不行了嗎?”
楚南一下了馬,抱起了蹲在地上搖搖欲墜的蘇晨奕。
蘇晨奕沒有回答他,他現在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全身軟癱在楚南一懷裏。
楚南一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氣又讓他想起來了在醫院時中藥房的味道,讓蘇晨奕莫名的安心。
“謝謝了。”蘇晨奕囁嚅著幹燥的嘴唇,緩緩閉上了眼。他現在體力不支,需要一陣子的休息,在此期間,有勞這個楚大夫照顧了,蘇晨奕輕輕拍了拍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蘇玉,你也隻會給我找麻煩。”
楚南一抱著蘇晨奕騎上了馬,一隻手箍穩了蘇晨奕的腰,讓他向後倒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則握住韁繩,白玉很溫順,陌生的氣息靠近並沒有讓它煩躁不安,待兩人坐穩後便朝著南河的方向走去。
城郊的小路並不是很好走,一路上顛顛簸簸的,蘇晨奕幸好有楚南一在後麵穩著自己,不然早就跌下馬了。
早點把自己拉上來不就可以減少這些不必要的麻煩嘛。半道上蘇晨奕就恢複得差不多了,不過為了還能繼續坐在馬上於是選擇裝昏迷,趁後麵的人不注意偷偷半眯著眼偷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楚南一的目光始終放在周圍枯死的樹木上,在樹枝上掛著幾隻死去的黑色烏鴉。整個村子都顯得極其敗落,沒有生機。在看不見的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黑色煙氣,隻不過,陰風吹過,時隱時現。
才短短的幾天,瘟疫的肆虐讓這裏變得慘不忍睹。到處腐爛的屍體散發著陣陣惡臭味,那些黑色的鳥兒停落在屍體上方,滾動著突兀的眼珠直直瞪著路過的生人。
蘇晨奕看見這裏的慘狀有些心驚,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幾天前還充滿生氣的南村會因南河的變故變成這般境地。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成為了那堆躺在黑色土地上的白骨。
楚南一麵無表情的注視著這一切,這是現實,他無法挽回。
他能做的,就是盡快配合官府的人調查出在南河發生如此慘案的原因。
看到那些在蘆葦叢中堆積的隱隱發白的眼珠,盡管蘇晨奕強迫著自己沒有發出聲音,但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但身後的人,呼吸依舊很平穩,好像,根本就沒有受到這些影響。
“你在害怕?”
蘇晨奕有些顫抖著向後麵看去,楚南一的目光有些鄙夷,剛剛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他早就知道自己醒了。
“是個人見到這種場景都會這樣吧。”蘇晨奕幹脆不裝了,坐直了身體,但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楚南一沒有多說什麼,帶上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麻煩,多說無益,隻會給自己添堵。
白玉走到一個爬滿苔蘚的石磨旁邊就停下了,它似乎很害怕村子中央的那棵榕樹。
蘇晨奕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身後的楚南一就下馬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棵陰風陣陣的榕樹。
“誒,你等等我。”蘇晨奕有些慌張的翻下了馬跟在楚南一的後麵。
眼前的大榕樹並非楚南一想象得那麼簡單,樹上有些沒有幹的血跡,像是從什麼東西上麵滲露出來的,果不其然,他在樹幹裂開的縫隙中看到了不少的人眼珠。
蘇晨奕沒敢多看幾眼,他覺得這地方太邪乎了,一到這裏像冷了好幾度一樣,雙手抱著手臂反複哆嗦著。
倒是楚南一,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直直盯著那窟窿裏的黑白眼珠入了神。
“你發現了什麼?”蘇晨奕沒去看那裏麵的東西,但就是想問問楚南一,跟他說說話,不然這死一般的寂靜,他總感覺會有什麼東西就在自己的頭上或是背後突然冒出來。
楚南一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薄本,這裏麵全是南村幾個姓的人戶。
“全是雙瞳。”
蘇晨奕壯著膽子向那些散發著惡臭味的眼珠子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些冒著陰森綠光的眼白裏麵愕然是兩個瞳孔。
楚南一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之前在祭壇上救下的一個被挖去雙眼、剜除口鼻的小女孩兒,那個孩子,三四歲大的樣子,就被活生生的倒掛在祭台橫柱上等著所謂的南河妖人吃掉。
“巫術獻祭,這棵榕樹應該是南村做法事專門用作盛放祭品器官的容器。”
南河的太守想以巫術獻祭來換取不現實的安寧。
令人發指。
蘇晨奕並不知道南河為什麼要做法事獻祭人命,但這滿樹的眼珠和埋在樹下的其他肢體,足以證明這些人的喪心病狂,將無辜的生命狠狠的踐踏在儈子手的刀下。
就像倒在黑心醫院後麵的臭水溝裏的未成型的胎兒,盡管那些做了人流的父母不知道背負著什麼,但是這些無辜的生命,全都流逝在了散發著陣陣惡臭的水溝中。
蘇晨奕不想呆在這裏,一刻也不想。他隻想快點離開,一旁的楚南一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但並沒有作出要離開的舉動。他還是想留在這裏繼續完成今晚的任務,找出這村子四個姓跟這場慘案的關聯。
“你要是害怕,可以現在就回去找你的青書。”楚南一的語氣很認真,他沒有跟蘇晨奕開玩笑,待會兒要遇到的可是會吃人的半屍,他要抓緊時間製服一隻,可沒想過要騰出手去保護一個人。
“你把那匹白馬借我騎?”蘇晨奕倒是想回去了,留在這裏的確挺危險的,這小身子骨柔弱的,萬一也染上什麼瘟疫或是病害,這裏的醫療設備不齊全也不好處理。
“想得美。”楚南一頭也不回的就往村子裏麵走。
蘇晨奕看了一眼還站在石磨那裏的白馬,狠下心來,徑直跟上男人。
這人多多少少應該會點武功的,跟在他身邊也好保護自己。他應該不會拋棄以前的舊交情自顧自的,蘇晨奕這樣默默地想著。
希望自己想的是對的。
南村的井已經全被官府的封條封上了,上麵還有道士以血畫押的的符印。
聽說有人親眼看見有青皮女鬼從井裏麵爬上來吃人,外麵蘆葦叢裏被人咬下的小孩兒頭顱就是證明。
楚南一之前檢查過那些斷足殘肢上麵被撕咬的痕跡,的確不像是什麼野獸的牙口,倒更像是人,那些中了南河瘟疫見活物就咬的妖人,與其說是妖人,楚南一更信奉是半屍這個說法。
那些半屍的身上,有著一種濃烈的屍體腐爛的味道,但又夾雜著其他刺鼻的氣味,像各種腐爛動物的屍體上的血混雜在一起,惡臭無比。楚南一也是想利用這個特點,找到他們的位置。
據說那些半屍隻有在晚上才會從南村的隱秘角落或是井裏爬出,今晚過來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如那些存活的南河百姓所說的那樣。
南村不大,但也有幾個不同的姓氏聚居在一起,分別是巫,卜,鬼,占。楚南一和蘇晨奕現在是在煞氣最重的鬼姓區域。
楚南一是練過道法的,但對修仙成道並沒有什麼想法,之前也在禦林軍做過統領,隻是最後都抵不過在醫學方麵的爆發出來的天賦,濟世救人也是他信奉的唯一信仰,於是甘願辭呈回鄉做個大夫,也樂得個逍遙。
隻是事情並未像想象中的那麼輕鬆容易,在京城裏隔三差五的就要發生點什麼怪事,無論是哪家牛棚裏生出小豬仔了,還是哪個大戶人家突然在床上暴斃身亡了都要請楚大夫去處理,去把關。
蘇晨奕雖然不喜歡楚南一這麼一副拒人千裏的表情,但還是死皮賴臉的要拉著他的衣角,跟著他推開鬼姓人家的屋門進行四處查看。
那些積滿灰塵,掛滿蜘蛛網的屋子,蘇晨奕真的很難想象,推門而入一個個沒有肉的枯骨呈現在楚南一麵前他是種什麼表情,自己嚇得腿都軟了,他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啊,你,你就不怕他突然活過來撲向你嗎?”蘇晨奕盡量把話說得很小聲,因為他真的害怕,那些縫上眼睛,隻剩下一個大張開嘴巴,掉出一長截舌頭的屍體真的會衝著他們撲過來。
沒想到站在前麵的楚南一陰森森的笑了。
“我等的就是那一刻。”
蘇晨奕隻感覺到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