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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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亮,秦不見收拾著準備離開,那鴛鴦琉璃碗沾染了這樣的身世,這輩子它怕是都難見天日。
他打開房門,便見枝頭上的鳥兒嬉戲,空氣裏彌漫著的花香仿如昨夜什麼都未發生一樣,秦不見想了許久,他從小瓷瓶裏取了一枚蟲卵,伸手遞給那隻最漂亮的鳥兒。
秦不見臨行前將鳥兒送給林大娘子,並囑咐她要好生照料。
林家娘子像是捧著寶貝一般,對著鳥兒又親又貼,她笑著看著它,低聲問:“林侗,是你嗎?”
信了這借屍還魂,算不算自欺欺人,秦不見隻想安慰她,可好話說不出口,留給她的隻能是一個念想。
那鳥兒好似聽懂了一般,點點頭在她的掌心轉了一個圈,它飛起落在林家娘子的肩頭,親昵的靠著她,嘰嘰喳喳的同他說話聊天。
“林夫人,一切保重。”
“秦公子,我知道你為琉璃碗來的,如今變成卻變成這樣。”
秦不見搖一搖頭,心中悵然,“也許借著這個機會,讓我與他斷了這緣分吧,我逞強好勝,可惜事與願違。”
林夫人親自從屋裏取了一件東西交到秦不見的手上,“我家世代販玉,乃是涼州一帶有名的玉器商人,這金鳳合巹玉尊杯是我父親所得,他雖不及鴛鴦琉璃七彩寶碗那般做工精巧,但是也是十分罕見之物,我想不會辱沒了你的朋友。”
秦不見捧著金鳳合巹玉尊杯,此物確實是稀罕的寶物,即便花盡傾國之力,也未必能得。
“此物乃藍月公主與巨商沈賀楠的定情之物,後來沈家消亡,他們二人也下落不明,此物幾經周折也才落到我的手上,如今我將他送給公子以表謝意。”說完她欠身施禮,摸著肩頭的鳥兒微微一笑。
“多謝夫人。”秦不見滿懷欣喜,自是覺得天意成全,相信孟三秋見了一定會開心,想著便急著告辭離開,要趕回怡紅樓。
他走後,林家娘子便將趙涵昀請了出來,“殿下若是有些與他結交,還需真誠相待,秦公子是個好人。”
趙若昀伸手逗弄著那隻漂亮的小鳥,他羽毛斑斕之色,呈在日光之下,美豔不凡。
“他養蠱的手藝,天下無雙。此人若真能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趙涵昀沒緊追著秦不見,因為他有更要緊的事兒去辦。
“夫人,我的事兒,你可要盡心。”他瞪著眼睛看著林夫人,凶煞之氣驚的鳥兒哆嗦著翅膀,嚇的亂跳。
“殿下放心,林家如今是我做主,您要的東西我一定會奉上,隻是懇請殿下放過妾身的父親。”
趙涵昀笑著道,“隻要你聽話,他一定也會安然無恙的。”他看著林家娘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一勾竟是意味深長。
秦不見一路快馬加鞭,飛奔似的回到了澤州,他想著這世上的一切還是如煙雲而去,多少生不逢時,命不由己,可是這一生所求是為了什麼,一餐飯、一件寶,都不是。
隻是求一個人,而孟三秋便是秦不見此生所求。
秦不見下了馬車,手裏托著那錦盒,挺著胸大踏著步進了怡紅樓,玉樓春一瞧秦不見回來,趕緊追問他去了何處,秦不見不答隻是一直往南苑去,綠珠見了也跟在他後麵,從來綠珠都是走在前的,可是這次她隻想跟在秦不見的身後。
“孟三秋!”他喊著一嗓子竟是驚動了整個怡紅樓的人,眾人側目,他一身的肮髒灰土,滿臉的風塵。
“你要的東西,我拿到了,我希望你兌現諾言。”秦不見不善騎馬,大腿的裏子早就磨掉了一層皮,一雙腿疼的站不穩,腳底下晃著。
門開了,人出來,柔聲道:“我應你什麼?”
“你答應我……”
他什麼都沒答應,隻是應下贖身,卻從未說過與他一起離開。
這二人一個是風塵仆仆灰頭土臉,一個是神情莫測,忽的他們相視一笑,秦不見摸著後腦勺,臉紅了好一陣。
秦不見扶著頭,為難道:“連句話都沒問過你,都不知你願不願意?”他托著錦盒,將費盡心機得來的東西遞到孟三秋的手上,“送你的。”
打開錦盒的一瞬,眾人皆不知其中之意,唯有綠珠知其中含義,她大喜伸手拽著孟三求的衣袖。
“我知道,我都知道。”
“老爺夫人在天有靈,公子……
孟三秋看著那金鳳合巹玉尊杯,凝眸注視,他的手不自主的將秦不見摟在懷裏,恨不得將他揉成了一團,將自己二十幾年的光陰都留在他這一刻,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秦不見推開他,輕聲道,“可配的上你?”
“配的上,沒有比他更能配的上的。”
“孟大哥,我得走了,你呢?”他在等孟三秋的回答。
孟三秋不動聲色,他沒有答,可秦不見已經聽見了答案,他向後一退躬身一拜,繼而高聲道,“祝公子一帆風順,幸福美滿,來日……”
那一句,來日再見終究是沒有說出口,黃粱一夢,終是要醒的。
那些所謂的放手、成全,說出這些的怎麼能算是愛呢?可是言之有理處,愛從來不是一種勉強,既不勉強別人,也不勉強自己。
他跨出了怡紅樓的大門,沒人攔著他,也沒人叫他回去,秦不見與這裏再無瓜葛。
秦不見低著頭,連路都不肯看,聽著有人喚著他秦不見,他才抬起頭瞧上一眼,卻不是他心裏想的那個人。
“不見,你怎麼在怡紅樓?青州傳你失蹤了,你可真是嚇死大哥了。”謝煥的一縷溫情竟是喚回了他的神智,他摟著秦不見興奮道。
“謝大哥!”秦不見微微一笑喚了一聲。
謝煥看著他這副模樣,像極了受了委屈,剛想問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他們跟前,簾子挑起了就瞧著是蕭盡城探出頭來,原來三日前趙涵昀在永安鎮已經修書京都內衙通知他秦不見在澤州。他得知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
謝煥與蕭盡城點頭示意,轉而對秦不見道,“趕緊回家,家裏人都等急了。”
“謝大哥,你要是願意就到京城來找我,我請你喝酒。”
“成!”
謝煥見秦不見上了馬車,心頭也不亂了,這一丟就是一個多月,野小子就是知道胡亂的跑。
他就是為了秦不見特意跑回澤州,公子本事大,人多勢眾,一定能盡快找到他,他還特地命人畫了許多秦不見的畫像,就是方便各處傳閱。
可是謝煥剛進怡紅樓就覺得氣氛不對,跟誰死了一樣,玉樓春坐在那唉聲歎氣,綠珠連眼都沒抬,滿屋子都裝看不見他。
“怎麼著,我一回來你們就這態度?”他伸手一拍桌子,氣勢倒是嚇人。
綠珠頂了他一句,“正煩著!”她甩了甩手,裝看不見,扭過頭去。
謝煥是摸不著頭腦,忽道,“秦府公子怎麼來咱們怡紅樓了?我還說著秦不見失蹤讓你們幫著找找,這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哪兒有什麼秦府的公子,別胡言亂語!”玉樓春浮了一大杯,晃著腦袋直歎氣。
“誰胡言亂語,就剛出門那混小子,不就是他秦不見嗎?你送的東西可都是進了他的腰包。”謝煥是愈來愈糊塗,他伸手把揣在懷裏的畫像往桌子一拍。
玉樓春定睛一看,打了一個嗝,嚇的頭發都立起來了,“綠珠,你趕緊來瞧瞧,我覺得我是喝酒喝花了眼。”
綠珠湊到跟前,瞳孔為之一震,“這是殘陽?”
玉樓春和綠珠互相看了眼對方,那一瞬間便是想將鍋甩給對方,玉樓春忽而道,“謝煥你為何不將事情道明,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玉樓春更是伸手指著那畫像,輕聲道,“還有你若是早點把畫像送來至於鬧成今兒這樣嗎?”
“鬧成哪兒樣?你們打住……你別想往我腦袋上扣什麼屎盆子。”謝煥自然察覺出苗頭不對,他又不傻。
綠珠笑著道,“明明就是你辦事不力,怎麼反說起我們來。”
“你一笑準沒好事,我告訴你們,自己拉的屎自己擦,什麼殘陽……我自己去找老爺問個清楚。”謝煥說著抬起屁股就去了南苑。
玉樓春想要去追他,可是卻被綠珠攔下了,“這事他自己問更好,若是從我們嘴裏知道,怕是隻有麻煩。”
“有道理,早知道秦不見就是殘陽,直接合歡散放倒。”玉樓春拿著扇子一個勁敲著天靈蓋,好像這麼敲就能敲出一個秦不見。
“如今真是難了,適才你沒見他走的時候,怕是已經心灰意冷了,公子也是心狠連個念想話也不留。”綠珠心裏掛著秦不見,想著心狠的老爺,這輩子都不想搭理他。
玉樓春這回倒是樂了,“這回終於輪到我看他的笑話,他聰明一世如今知道這個消息,得有多麼失魂落魄,我一會得好好瞧瞧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也是,老爺要是知道他趕走的人是秦府的公子,不知道晚上還睡的著嗎?”
別以為怡紅樓的人沒一個好人,他們隻是為秦不見鳴不平,活該孟三秋應該吃點苦頭,綠珠覺得這是得多大的緣分讓他這麼折騰?
金鳳合巹玉尊杯這樣的東西,都能被秦不見找到,綠珠自認這樣的緣分便是天作的,想著公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可是他這個鐵石心腸還是沒讓她失望。
南苑裏謝煥被孟三秋嚇的屁滾尿流,差點沒哭著從老爺房裏跑出來,綠珠嘟著嘴,笑話了孟三秋半天。
為何早沒想到,秦不見幾次提及青州,他竟是一次也沒懷疑過,“秦不見你真是好本事!”
孟三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次是栽了大跟頭,往下的路得有多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