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爾斯最喜歡在夕陽漸落的午後點一杯檸檬水，就著白天的餘暉望遙遠的月從天邊升起。
    有人朝他走過來試圖搭話，開頭倒是一句慣常的客套話，“你好，初次見麵，很高興見到你。”
    每當這時韋爾斯就會沉默地看著對方，一言不發，他會繃緊精神嚴陣以待，手裏的檸檬水微微晃動，昭示著他的不安。
    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一杯檸檬水，總是孤單的，拒絕著周邊的一切人與物，韋爾斯想。
    路白沒選擇迎難而上，而是放棄了長久以來受母親教導才養出的幾分矜持和禮貌，他拉開椅子的聲音有點兒大，其他人都看了過來。當然，最不受影響的也是他。
    韋爾斯感到懊惱煩躁，他想，再喝一杯檸檬水，可是記憶朦朧中有個人奪去了他杯子，並且嗬斥他下次不許再這樣做，他對著被他招過來迷惑的服務員還是沒能說出口，他的請求。
    “以前總想見到你，瞧瞧是個怎樣的人物，竟能被母親一直惦念著不肯放下，如今看著也不過如此，你當韋爾斯家族的韋爾斯完全不夠格嘛。”路白輕嘲道。
    韋爾斯卻像聽不見一樣，他自顧自地坐直身子，是要去接受誰的檢閱？夢中的人啊，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正當路白無趣至極要離開時，韋爾斯開口說話了，他的眼神變得清明起來，視線終於聚集至路白那裏。
    瞥過路白脖頸處的紋身又轉圜至他掛著徽記的耳垂，“你又是什麼呢？韋爾斯家族，博赫女士的寵物？又或者，你自認為，是她衷心的繼子？”
    “路白，可你啊，不姓韋爾斯，不能跟著那位博赫女士姓韋爾斯，你離韋爾斯有那麼遠，遠到你摸不到古老家族的墓地，而我，從一出生便已被埋了進去。”
    韋爾斯的突然站起引來側目，和表情愈發微妙的路白。
    “你果然瘋了。不過就算我是你母親的寵物，我也決不會嫉妒一個喪家之犬。多可憐啊，身披榮光永世不殆的韋爾斯，像極了地上塵埃。”路白說道，“不管你那好朋友陳雲鸞怎麼說，這都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會覺得一個瘋子肯聽我話。”
    韋爾斯低下頭，“雲卷覺得你像他。可他是人世間路過的流光，我把月亮看透了，也找不到他。”
    “隻有他知道，我喜歡檸檬水。”韋爾斯喃喃道，路白沒聽清楚。
    隻有荊楚申知道，韋爾斯喜歡檸檬水至死方休。
    隻有他知道，韋爾斯不能喝檸檬水，不是因為胃不好，而是因為過敏會死。
    所以隻有一杯，隻有一個人，總在賭。
    如今韋爾斯出了賭局，像極了，與生命敵對的竊取者。
    ……
    你是否羨慕我
    被神明拋棄
    因為
    我在唱
    你聽不懂
    道不明的歌謠
    在這破碎世界裏
    誰是絕望織造者
    牽絲細繩
    綁我
    為你跳
    生命最後一場舞
    我似是歡愉
    卻痛苦落淚
    向你說對不起
    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