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裏閑外,似閑非閑 少年啊,多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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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拾荒者,寄居在人間,這是我的命。
——題記
我總是趴在教室後麵的桌子上,看著身上灑滿陽光的少年與他喜歡的人說著笑著。
而我生於陰暗。
我是人間的拾荒者,他們也就是那些在死後心裏分外不甘妄圖強行留在人間的魂魄,是我的獵物。
少年本該是其中的一員,他有一位好母親。
不知是記憶裏的那個雪夜太冷,還是車裏微黃的燈光太暖,我聽見自己對著那位朝我下跪的可憐母親說,走吧!
我隻帶走了她一個,或許,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再無情的拾荒者也會因為好奇心翻開他人命運的扉頁,我在少年的未來裏看到了我自己。
下墜的瞬間,黑暗襲來。
我偽裝成人類,走到他的身邊。
成了少年的同學。
我知道他是不同的,卻不知道他為何不同,總不該他是我尋了半生的夢?
癡兒,癡兒,你瘋魔了。
伸了個懶腰,揮別腦海中的聲音。
今天又是下雨的一天,雲霧在山峰上飄蕩開來,少年的背影經過燈光的柔和映入我的眼簾。
猜他是不是很苦惱竟有人如此熱切地注視著他?
偶爾會與他說說話,偶爾會想要告訴他,其實他的母親不似在他麵前那般沉默端莊。在往最後一段路前行的時候,她說了好多好多話,我遞了許多紙張,卻不太懂話裏麵的情意深重。
你怎麼也會哭?
我也原有不羈放縱、傲慢無禮的靈魂。
癡兒,癡兒,你瘋魔了!為了一個人,何以作踐自己到這份上!你知道你選擇了怎樣的一條不歸路嗎?
我當時怎麼回答的來著,我挺著我的脊梁,顫抖著,對敬愛的爺爺說,我知道,可我隻要他。
我變得膽小怕事,變得卑微逢迎,我隨時都能向比我強大的靈魂屈膝下跪,隻不過示弱換不來他的生命。
眼前的少年被一群模糊掉的陰暗生物包圍著,他們是那麼渴求著少年年輕的體魄,時刻準備著接替他搖搖欲墜的靈魂。
我守著我的獵物,一年又一年。
桌上的書被我翻到脫線,字裏行間都是我愛的那個少年,可惜他的命運沒能與我有所糾纏,若有,也許,我的不甘早就彌散於天地之間。
我早就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了。
我睡著了,夢裏麵的懷抱很暖和,鼻尖沁香的味道逐漸融化進冰冷的心裏,那個會逗我笑的人早都不見了。
我現在注視著的少年,又是誰?
我想強留的少年,又是誰?
放學鈴聲響起後,教室裏的人逐漸走光,少年緩慢地收拾這書包,連喜歡的人給他道別都沒注意到。
“你什麼時候會帶走我?”
“啊?”
“我知道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
“拾荒者。”
“那是什麼?”
“現在就我們兩個,沒必要藏著掖著。”
“哦,明天見!”
總歸不能說的,不是嗎?
任何人的死期都不該由拾荒者告知。
拾荒者是寄居在人間的不歸客,每一個拾荒者原也是不甘於死亡的人。
第二天有著很不錯的天氣,不冷不熱,風很輕,幾朵雲散漫地掛在天邊。
我的身影越來越淡,正如少年的生命越來越淡。
周圍的陰暗生物蠢蠢欲動,見了我又俯首稱臣,好沒意思的。
“原來是今天,可以看看你手裏的書嗎?”
“當然可以。”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
“自然。”
“不無趣嗎?來來回回就這麼厚。”
“隻要是你。”
我按下他被風吹起的衣角,“以現在的角度看世界是不是有意思?”
陽光被隔絕在境外,人類觸不可及,陰暗生物四處飄蕩,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從遠方傳來。
“很美。”
“確實很美,走吧,我們休息得已經夠久了,新的旅途即將開啟,你會喜歡的。”
“我不能回去嗎?”
“每一個初來乍到試圖返回人間的靈魂,要麼被拾荒者撕碎,要麼變成那邊的醜東西遊蕩在兩界之間,你選擇哪一種?”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有啊,像我一樣,不對,像曾經的我一樣,一步一跪,抹殺掉過往所有的情感。”
“你會撕碎我嗎?”
“我不知道,這並不歸我管!你和你的母親完全不一樣。她來到這裏以後已經坦然接受回不去的事實,而你,還在逼自己偽裝,嚐試著逃離。”
“你見過她,她去哪了?”
“去她該去的地方,她為了讓你活著,放棄了生的機會。那天夜裏,本該被我帶走的是你。”
“為什麼?”
“我想讓你活著,她也想。唉,對了,如果你能回去的話,對隔壁班那個經常被欺負的結巴姑娘多照顧一下兒唄,雖然她不再是你的母親了。”
我指著第一道門,“嗯,到了。你快進去。”
“假如我偏偏不進去呢!”
“少年,並不開玩笑的說,你將失去所有的選擇。”
門消失了,又剩我一個。
天空變得慘白,我合上雙眼,想著那個人再次入夢。
長街裏,叫賣聲高揚,往來人影不絕。
誰家兒童驚了馬蹄,高官貴人卷簾欲嗬斥。
唉,終究一聲長歎,驚醒我這夢中人。
“許久不曾著迷夢境,讓你久等了。倒也不必這麼看著我,你所見景象既已是過去,便不會再次打擾。”
“那你呢?走出來了嗎?”
“沒有。年少時輕狂,心比天高。我們該去下一站了。”
少年啊,我想你了。
“謝謝你的擁抱,我好多了。”我真希望這一刻靜止成永恒,我真希望他是他,而不是因為同情才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這扇門聯通現世,我會與你一起進去,記住不要逃跑,我不想看到你成為其他拾荒者的獵物。”
“好的。”
他看著我,“我可以問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知道你為他成為拾荒者,他會很心疼?”
“沒有。他那時已經不在了,這些算是多慮。”
“我能感受到他很喜歡你。”
“我也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你剛剛笑了!真的。很好看。”
“謝謝!不過別想著逃跑,我了解他,但更了解你。”
“通過那本書?”
“心。”
“假設我現在逃跑了,會發生什麼事?”
“被我撕碎,或者被其他拾荒者撕碎。”
接下來的一路少年都很安靜,我也沒再開口說話。
“嗬,你小時候真的,一言難盡!你母親還說你可愛?換我,你可能,根本長不大。”
“你不應該帶著十層以上的濾鏡看我嗎?你那麼喜歡他!”
“首先呢,他是一個很溫暖的人,你和他完全不一樣,濾鏡碎成渣渣。其次呢,拾荒者第一課,人生隻有一次,要清醒看待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嗬嗬……”
“到盡頭了,往回走?”
“不,你該離開了!我說過,我想你活著。走去未來,和你愛的人以及愛你的人度過美好的一生,我想,還挺不錯的。”隻是沒有我罷了。
“我可以最後抱抱你嗎?我想,這也是對我這個盡職盡責了一千年的拾荒者的合情合理的附贈獎勵。”
少年啊,再見。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