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木牌，一片鋼甲。
    柳禦錦隻是看著這兩樣東西。
    ——“孟笛公子，受人伏擊，中了‘透骨’。”
    這是“殘”在三天之內對乾坤山莊進行的第二次挑釁。
    甚至可以說，孟笛的情況，比顏赦要嚴重得多。
    “透骨”毒性不強，不會立即致命，但卻極難根除，中毒後最忌情緒激動，一旦情緒波動，那種疼痛入髓的感覺，可以讓人陷於瘋狂甚至是自殺。
    四大暗衛已經重傷其二。
    乾坤山莊的實力正在被陌生的力量以一種迅速而霸道的方式消滅。
    直到現在，柳禦錦對那力量的了解還是隻有不過兩枚寫著“殘”的木牌而已。
    “好，我知道了。”
    柳禦錦還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裏，雙眼璀若星辰，唇邊的笑，七分慵懶，三分譏誚。
    “屬下告退。”
    乾坤山莊院內。
    尖哨之音破空。
    片刻後，一隻鷹落於柳禦錦左肩。
    “鋒翼。”
    取下那鷹爪上的銅管，塞入一小卷紙，綁回原處。
    “去找蟾兒回來。”
    一聲尖嘯，那鷹衝天而起，飛向遠方。
    入夜。
    此夜無風，整個鹹陽城被一片大霧籠罩。
    月光透過那霧灑下，便隻剩了一片迷蒙，幾分幻惑。
    月華迷霧下的花海，暗香彌漫。
    柳禦錦便在這花海間徜徉。
    月光花依然團團地開著，在這樣的夜裏，雖不能直接反射月光，卻都泛著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別有一番風情。
    夜涼若水，花若美人。
    柳禦錦看著這些花兒，眼前浮現出的是，一抹笑，是那人，單純幸福毫無雜質的，笑靨。
    時間一年一年一年地過去，花兒還是一年一年一年地開。
    花嬌依舊，那笑靨……
    這幾日“殘”不斷來襲所引起的一切不快，已被一種憂傷的甘美所替。
    抬頭望月，未盈而缺，透過那霧隻是迷迷蒙蒙，並不真切。
    ……不知……現在……你……
    ——！！
    柳禦錦的腳步突然頓住。
    白園——那被花海所圍之庭園的主屋頂上，立著一襲白衣。
    那抹頎長的白……
    迷蒙月華，朦朧中，已經分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幻。
    柳禦錦隻是怔怔看著那抹白。
    霧中，月下，那白衣周圍，光暈淡淡。
    不要眨眼，不能眨眼，不敢眨眼。
    眨眼，不過一瞬。
    下一瞬，那白衣已消失不見，幻影彌散，了無痕跡。
    柳禦錦的笑帶著苦澀。
    ——果真，時間長了，人，就容易，想得太多……
    ……若是你……
    罷，罷，罷……
    蘭園外，夜蝠匿於暗處。
    驚變迭起，他能感覺得到，有一隻手想要撼動乾坤山莊的根基。
    而且，這隻手對乾坤山莊極為熟悉。
    在這種時候，乾坤山莊的每一個地方都很可能潛藏著危機。
    夜弩看到受傷的孟笛出現時眼中那深切的傷痛尤在眼前。
    那……阿水……會不會也……
    顏赦幾乎每夜都會出現在蘭園，讓夜蝠有所顧忌而不敢接近。
    而現在，顏赦重傷，今夜，他必不會來。
    夜蝠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潛向蘭園，卻看到庭院中有個人影。
    那人在彎腰賞花，霧氣中的身影……熟悉而陌生……
    湊近午夜蘭輕嗅一番，那人直起了身子，無意間回頭，眉眼彎彎，幹淨舒心，霧中的他，周圍泛著淡淡的溫暖的光。
    ——？！
    看到那笑，夜蝠仿佛連呼吸心跳都要停止。
    那少年沒事，相反，看起來他過得相當好。
    衣服穿得頗為講究，頭發被一根玉簪束起，他已不再是官道邊小吃店裏那樸素的少年。
    但，那身形，那笑，又分明是他……
    這一次見麵，震驚遠大於見到那少年平安無事的欣喜。
    ——阿水，你……可還是你？
    夜蝠設想過無數再見阿水的可能，卻惟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霧中那少年，變得虛幻而模糊。
    ——迷霧中，有人在窺視乾坤山莊，而山莊內部，卻也迷霧重重。
    離開蘭園，夜蝠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
    直覺告訴他，一切都起因於柳禦錦。
    不由想起，那晚二更時分蘭園內，柳禦錦月下的笑，七分慵懶，三分譏誚。
    不由想起，一夜又一夜立在蘭園前一動不動的顏赦。
    不過七日，天地卻仿佛已被倒換數番。
    ——若他在江南，我願盡快回去，陪他左右。
    ——若他被束縛，我願盡我所能，放他自由。
    ——但現在……
    但現在他竟似什麼也不缺，今夜那少年，好似謫仙，明明近在眼前，卻是那麼模糊遙遠而不可觸及……
    他會不會，已不再寂寞……
    他會不會，已不再需要我……
    會不會，掃除他的寂寞，陪伴他，保護他，原本就是我的妄想……
    他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為什麼那種心髒被死死擠壓的感覺，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加沉重窒悶……
    ——這一切，究竟……
    隻是，希望他過得好……那現在……
    眼前，迷蒙；心中，霧起……
    一步一步往回走，腦中，一片渾沌。
    無意抬眼，視線，生生定住。
    遠處白園的屋頂上，有一抹白。
    這樣看去，不過一團淡淡光暈，卻不是，天上殘月。
    ……那是……
    蘇州，擎月樓。
    細雨紛飛，水氣蒸騰，有樂符，跟著那雨飄飄蕩蕩，紛紛揚揚，零零落落。
    樓閣之上，纖手在弦上彈，挑，剔，撫，樂符自手下一個一個滾動而出，滾出琵琶，滾出窗外，滾進那江南夜雨。
    雨零落，樂飄忽，憂傷，紛飛漫天。
    抱琴而坐，雙眼微閉，朱唇半啟。
    那一雙眼中，有水波隱隱湧動。
    記憶中有一人，臉色蒼白，瘦削頎長，白衣廣袖，臉上帶著的笑，若有若無。
    ——有雨紛紛散散，今夜江南，好冷好涼，在那千裏之外，鹹陽之夜，卻是如何……
    人去，樓空，餘下思念滿溢。
    夜音抬眼望向那人所赴之處……
    今夜鹹陽，迷霧籠罩。
    白茫一片，有無形大網，不見網眼，卻在人心上勒出一道道，血色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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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這章。。我寫了兩天。。吐血。。寫得離瘋掉隻有一步之遙。。這霧啊。。把兔子也迷進去了。。求求各位看倌告訴偶你們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