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覺醒
    憐範轉過頭來，綠墨色的冰冷眼瞳直視著憶希如天仙般的麵龐，沒有恐懼，沒有害怕，隻有淡然和冰冷，雙唇微啟，沙啞的童音也透著蔑視般地語氣，“淩範。”
    憶希腳步向後微頓了一下，顯得有點站不穩。“你……恢複記憶了……”
    “主人。”
    憶希的聲音被剛進來的一人打斷。憶希向後一望，來的人是，澈。
    “我該走了。多謝你的相救。我會報答你的。但是我還有非做不可的事要去做，所以，隻能和你說再見了。走吧，澈。”
    淩範跳下床，頭也不回地向門口邁去。
    “等等！”憶希大吼一聲，“我們……呢？”
    淩範微笑，回頭道，“結束了。現在的我，是淩幫的幫主。當然，一直都是。”轉身大步向屋外走，澈回頭看了看憶希，眼神裏沒有任何東西，仿佛憶希是空氣般，然後跟上淩範。
    望著兩人就這樣消失在眼前，許久，憶希站在原地，定定地傻傻地。
    “說走就走！這算什麼！！！”憶希一錘錘在床上，身上剛好的傷口又重新裂開，殷殷鮮血流下來，憶希喘著氣，跌坐在地上。
    不是的。即便他恢複了記憶，他依然可以跟我在一起，為什麼他看我的眼神如此陌生？剛才的言語，好像他知道了什麼一般……難道這場車禍……
    想起這場巧合得不得了的車禍，憶希恢複了理智。不用多說，回到病房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便穿上西裝出院，不管多少下人的阻攔，開車駛向公司。
    好心地推薦今天的公演，換車，威脅老管家，弄壞卡車的刹車裝置，再控製路口的紅綠燈，能做到那麼巧合的事的人，隻有一人——紗情。
    打開手機，撥了個號碼。
    “媽，我要見你，現在。”
    “小希！你醒了？！好，我馬上來，你在哪？”
    “我就在你辦公室門前。”掛了電話，憶希推門而入，眼神帶著冰冷。
    “是你弄的吧。車禍。”憶希離紗情幾米站定，從上向下俯視著紗情。
    “沒有證據不要亂定論。”紗情笑了笑，和藹地看著憶希，“你的傷好了嗎？怎麼可以出院了？”
    “別轉移話題。我會找到證據的。你真的想讓我和你反臉嗎，母親大人。”
    “小希，你越來越不聽話了。”紗情臉一冷。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母親大人。”這麼說就更加肯定是她了。憶希眯了眯眼睛，轉身走出辦公室。
    “夫人，不攔住他嗎？”一旁一位管家上前。
    “不用。他會回來的。”紗情拿起桌上的咖啡，品了一口，微微眯了眯眼道。
    出了公司的門，憶希一片茫然，忽然不知道要去哪裏好。
    走到街上，進了一家酒吧。
    點了一杯紅酒，憶希喝了一口，微微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淩幫……
    他居然是……
    怪不得呢，那份工作對他來說，還真是屈才了。
    忽地聽見旁邊兩人閑談道，“聽說了嗎？淩幫頭頭回來了。他正宣稱，要給他的仇敵一個大報複。”
    “嗬嗬，那個伊砂集團完蛋了。”
    “對啊，淩幫正在聯合伊砂集團的老對手維爾莫和巨龍集團一起對付伊砂集團呢。”
    “巨龍集團？不是跟伊砂集團聯姻了嗎？怎麼會……”
    “你有所不知啦，那個花花公子千憶希吃幹抹淨了後不認賬，不肯結婚，他老爸一生氣，當然就……”
    “哎，未來局勢又要動蕩了啊，真是的……”
    “來來來，我們就別理了，喝吧……”
    “喝！”……
    憶希在一旁聽得有點傻眼了。眉頭微皺，隨即踱步出門。
    既然淩幫要對付的是伊砂集團，那就肯定是淩範想報複伊砂集團。若是因為這場車禍，也幫他恢複了記憶啊，況且伊砂集團也包括自己，不可能公然宣布對立的。那麼，就肯定跟他以前的那記憶有關。是伊砂集團害的嗎？所有答案，淩範都知道，可是……
    憶希苦笑。他不可能見到他了……
    最初見到憐範是在夢城，那麼，夢城老板夢衣就肯定知道什麼。
    陌生而又熟悉的環境，夢城依然給憶希留下不了什麼好印象。夢衣迎出來，依然是花枝招展的，風韻猶存。“是什麼風把千總吹來啦？”
    “我要跟你單獨談，現在。”憶希冷眼睨著夢衣，望得夢衣渾身冷汗。“行，千總說了算。”說著，便賠笑將憶希領入一個房間裏。
    剛坐下，憶希便開口問道：“我從你這裏買的那個叫憐範的人，他怎麼來的？”
    夢衣被他問得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一直作苦思冥想般，“啊！我想起來了！”夢衣拍了一下手，然後說道，“那人是我在街邊撿回來的孤兒。我看他無依無靠……”
    “說實話……！！”憶希一怒，聲音更是深沉暴躁。
    有什麼可能在街邊？淩幫勢力如此之大，在街邊找個人還不容易，還用等到夢城老板來救他？！
    雖然自己那時在歐洲，但是對於一年前淩幫頭頭無端失蹤的綁架案還是聽說過一些的。夢衣這麼說就肯定是受某人的“拜托”了。
    “哎呀！千總你可要相信我呀！我可沒說慌啊！~”夢衣冷汗直冒。
    “詳細地、如實地，告，訴，我。”憶希斜睨著夢衣，“不然，後果可不是沒了個店那麼簡單。”
    夢衣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千總饒命啊！你們母子倆真是的，一個叫我不說，一個又叫我說……”
    “什麼！我母親！”憶希有點不相信。
    “啊。那時你母親送來一人，說他沒了記憶，醒來要告訴他，他是個孤兒，三年前就來了夢城了。還有，她讓我隨便起個名兒，我覺得他挺可憐的，就叫他憐範了……就、就這些，你母親叫我守口如瓶，所以我誰也沒說……我想您是她兒子，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千總，饒、饒命啊！”
    “你若真想不死，那就現在趕快收拾東西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憶希起身，出了夢城，留下夢衣在地上呆呆地坐著。
    按照這個殘忍嗜血的淩範的性格，必定會將所有給過他苦難的人都分屍的……自己，也包括麼，淩範……
    隻是，母親？母親怎麼會牽扯進來？難道……
    現在一切都很亂。憶希感到自己需要靜下來想一想。於是開車回家。
    倒在床上。憶希覺得一切都變得太快了。若不是車禍，現在他們應快活地在一起，若不是車禍，他們都不會知道憐範的過去，也不會弄到這個田地。短短幾天，人變了，立場變了，一切都變了。
    起身，憶希重新整理所有的線索。
    首先，是母親先將淩範帶到夢城，並讓他在那裏……母親太過分了！！！但轉念一想也不對，淩範一向手段毒辣，母親也是，強強對抗麼。憶希苦笑。那時淩範被洗腦，並被改名為憐範，在那裏一年後，陰差陽錯地被自己買了，並且盡管如此，他與母親始終沒見過麵。母親最後要殺他也是因為知道了憐範就是淩範。
    憶希想起，第一次她來辦公室向自己加壓，可能隻是因為自己冷落了聖珊。那麼，自己已經答應了跟聖珊交往，母親怎麼會知道自己與憐範不同尋常的關係？
    那天下午——自己瘋狂地去找失蹤的憐範的時候——聖珊在一旁……
    第二天自己打電話給聖珊的時候：
    ——我母親有打過電話來嗎？
    ——啊？你母親啊，昨天沒有打電話啊，她幹嘛要打電話來？
    ¬——沒事了。如果打來了就說我昨天跟你捉迷藏了，不要跟她說起昨晚的事。
    ——哦。我會記住的。
    ——乖。
    ——嗬嗬。好開心哦……被希這樣讚……昨晚他怎樣啦？回到家了嗎？
    ——嗯。你那麼關心他幹嘛？
    ——沒有啦。好歹我也救過他一命嘛，關心一下救了的人是正常的心理啊。
    哼，自己當時怎麼沒聽出來，聖珊的回答裏，自己明明沒有問道是“昨天”打的電話，可聖珊卻知道是指“昨天”的事，這麼說來，聖珊早就跟母親說了，自己和憐範之間的事……自己當時造的謊早已被母親識穿了。
    母親知道憐範的真實身份大概就是那幾天左右吧。然後憐範從醫院逃離自己到了澈那邊倒是安全了。直到自己把憐範從紐約帶回來，母親終於找到機會了……
    想到這裏，一切都已經明白。淩範也自然不笨，早想到這段故事般的孽緣了吧。
    仰頭長笑，憶希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所有的一切，身旁所有人，都瞞著自己，騙著自己，聖珊，董傾華，也許還有雪淩飛，全都是母親的眼線。自己，從來都沒逃出過母親的手掌心。無論憐範恢複了記憶沒有，他在母親都是危險的，而自己的感受，她從來沒有考慮過……
    憶希從床邊滑下，坐在地板上。第一次，感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的淩範也沒有比憶希好受。
    大量的記憶擁回來，在頭腦裏攪著，回放著，揪著他的心。
    前幾天的夢境是真的事，是他一生噩夢的開端。
    沒錯，自己很小時候便開始記事。正是一張俊美的臉，令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懷疑自己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私通而來的，母親和自己被趕出家門，在一場暴風雪裏母親為了保護自己凍死了，而自己也因此不停地流浪。雪，在自己而言就像刀刃般，刺殺了自己的母親。可不知為何，自己卻反而異常地喜歡雪。那紛紛揚揚的飄落雪花，不知染成紅色，會怎麼樣呢……
    “一定會，很好看……”那個男人回答自己的話。
    跟著嬸嬸走了以後，自己過了平靜的一個月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夜裏聽到嬸嬸老公抱怨嬸嬸撿回來一個孩子拖累了自己，為了不拖累嬸嬸，自己那夜逃走了。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裏，就一直走啊走啊，又餓又冷，走到一片樹林裏，遇到了一匹狼，紅色的眼瞳泛著貪婪嗜血之色，這天夜裏，若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了。從腰間拔出身上僅有的一把刀，撲向前與狼廝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隻告訴自己，如果不殺了它，自己便會死！！！手起刀落，將刀刃往狼的喉間刺去，一頭比自己還重的狼就這樣倒下了。
    很累，很餓。殺了狼後，自己也倒在了樹林裏。
    醒來時，便是龍幫裏了。那天夜裏那個男人目睹了自己與狼搏鬥的情形，便決定收自己為幹兒子，他為人生性嗜血，狼般，傲慢不羈，自己跟著他學了很多，包括黑社會的一切生存法則。雖然如此，自己卻也像冷血動物般，從未感激過他，還在自己十三歲那年親手殺了他，奪過他的幫派，吞並了其他的幫派，陰險手法勾心鬥角手段凶狠毒辣殺人無數，一手建立起淩幫。
    至今仍忘不了那天，母親死的那天，紛紛揚揚漫天柳絮的雪花……
    他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人會真心對他好了，絕對。
    所有的表象，都是人們用來達到自己目的的手段。
    然而行事雖多，終有一敗，這一敗，敗在了紗情和她老公的手裏。
    哼，將自己送去洗腦，然後強灌入使精神脆弱的藥物，再送去夢城當一輩子的奴隸，這就是千氏倆夫婦為“天下正義”所做的事啊。然而最後還不是陰差陽錯，自己反攻倒算，讓我恢複了記憶嗎？！哈哈哈哈……
    陰差陽錯……真的是陰差陽錯，那個買自己的人居然是他們從國外回來的兒子——千憶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