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紗情走了。
    憶希眼光一黯，該來的還是來了。隻不過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癡了一兩秒，馬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聖珊。
    ——希！
    聖珊甜甜地叫道。
    ——我母親有打過電話來嗎？
    ——啊？你母親啊，昨天沒有打電話啊，她幹嘛要打電話來？
    ¬——沒事了。如果打來了就說我昨天跟你捉迷藏了，不要跟她說起昨晚的事。
    ——哦。我會記住的。
    ——乖。
    ——嗬嗬。好開心哦……被希這樣讚……昨晚他怎樣啦？回到家了嗎？
    ——嗯。你那麼關心他幹嘛？
    ——沒有啦。好歹我也救過他一命嘛，關心一下救了的人是正常的心理啊。
    ——我今天有空，等會兒出來吃飯，算是補償你吧。
    ——嗯！希真好……
    ——你叫我憶吧。
    憶希頓了一下，終於說道。
    ——為什麼呀？
    ——我媽也叫我希，我要以示區分。
    ——噢……好啊，憶。
    ——中午見。
    ——嗯！拜咯……
    掛了電話。憶希再又一次褪去堅強的外殼。軟軟地蜷在椅子裏。
    總算為他做了一件事……盡管對比起來，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吃飽了嗎？
    憶希嘴角勾出一絲笑容，勾得聖珊魂牽夢移。
    ——很飽了。憶。
    聖珊為了自己的身材，連三分飽還不夠就叫停了。
    ——那我們去逛逛吧。為了我們的新家買些家具。
    ——新家！？
    聖珊十分驚喜的樣子，看著憶希。
    憶希點點頭。
    ——真的！？太好了！
    聖珊高興得手舞足蹈，像個大孩子一般。
    忙碌了一天。
    原來打算和聖珊一起吃晚飯，但看到她那盡量節食的可憐樣，還是讓她飽一頓晚餐吧。憶希說自己累了，便動身回家。憶希回到家中已經七點。
    看到一桌子的飯菜時憶希心驚了一下。但走近一看卻發現——那是自己為憐範親手做的早餐。
    心中不由的一涼。早餐不吃不止，午餐、晚餐也不吃麼！
    快速地走上樓，打開憐範的房門。卻看到憐範正呆呆地坐在角落裏。兩眼直直的，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像石像一般。
    憶希感覺心髒少跳了幾拍，愣在了門口，一時不知道怎麼麵對眼前這個人。
    憐範從發呆中被吵醒，頭機械地轉動，轉到正對著憶希的臉，像不認識他一樣，眼睛依然沒有焦點，呆呆地看著憶希。
    憶希此時多想走過去抱起人兒，親吻他，占有他，跟他說，他之前說的都是假的！他是多麼愛他！！！
    可，命運卻將他們推到背向的方向。兩人注定，背向而馳。
    沉默了一會兒。
    ——出來跟我吃飯！
    他生氣也好，打罵也由得他，就是不能讓他餓肚子，讓他不幸福。
    憐範好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動作。
    憶希走上前去，一把抱起他，抱他下樓。
    憐範不是中毒了，也不是白癡了。他隻是真的戴不起麵具去麵對他。他隻能赤裸裸地將他的幽怨和痛苦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他麵前。
    自己被憶希抱起，卻發現，他的身體是如此溫暖，與自己的身子靠近，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是那種熟悉的香味，和當初的，一模一樣。
    自己還是和當初一樣，忘不了他。
    憐範忽然開始掙脫。可把憶希嚇了一大跳。這可是在樓梯上啊，摔下來可不得了。憶希把憐範摟得更緊。憐範驚訝地望向憶希，眼中仍有一絲的希望。
    ——別鬧。現在在樓梯上。
    幹嘛對我有憧憬！？
    我不需要！
    不要給我！
    憶希在心裏默道，與其是想說給憐範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的。
    把憐範放在椅子上。利索地把桌子收拾了。憶希道，
    ——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憐範望向憶希，有點驚訝。
    ——我沒告訴你我會並不代表我不會。
    果然，不久，香噴噴的飯菜就擺在憐範麵前，餓了一天的憐範馬上動筷品嚐。更重要的是，那是他做給自己的。
    一如當初的狼吞虎咽。
    但在吃到一半時，憐範忽然速度慢了下來。
    ——怎麼了？不好吃？
    憶希微微皺眉，問道。
    ——不是。是太好吃了。我要仔細品嚐，要記住這個味道。
    憐範不抬頭，隻將眼光在飯菜之間掃動。
    憶希則趁這個時候，不住地盯著憐範看，心念，以後就看不到了。
    於是，一人在努力記著飯菜的味道。另一個則在努力記著他吃飯的樣子……
    吃完。痛苦的時刻終於到來。
    憶希閉起眼睛定了定神。再次張開時，眼神中的溺愛與惆悵已全數散去，隻有冷酷與果斷。
    ——你現在也不想天天看到我吧。畢竟可能會影響工作情緒。
    換上了官腔的語調。一板正經。
    ——我替你找了塊地方，你去那裏一陣子吧，如果喜歡就在那住久點，如果不喜歡我還可以幫你找其他……
    ——不用了。那裏很好。有地方住就行。
    憐範也很果斷。
    ——……那就好。
    憐範起身回房。
    ——什麼時候？
    邊走邊問道。
    ——不急……這個星期……
    ——我明天就走好了。
    憐範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這是他最後的一絲尊嚴。
    ………………
    客廳裏沒有聽到下一句回答。
    憶希脫去勉強披上的外衣。怎麼，那麼急著走麼。自己果然很討人厭呀。他居然那麼快就答應了。那麼決然。不過，這不正是自己所想的嗎？隻要他離開了自己，就離開了危險源，他就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遇到一個比他更好更愛他的人，然後終老一生……哈哈，真不錯，母親這招真好！
    而在房門後的伶範此時正依靠著門慢慢地下滑，直到坐到冰涼的地板上。
    那麼快就趕我走啦？不錯不錯，想快點讓我走，好迎接新歡是不是？很好啊，對自己，對他都好的事，而且直接一步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煩……既然你要我走，我就馬上走吧。明天就走，明天……明天……
    猛地一酸，心裏莫名地感到無限地痛。糾結著，撕扯著，瘋狂著，明天……他就從此和他分離，再也不能給他做早餐，再也不能依偎在他懷裏，而從今以後，在他懷裏的，將是另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這才是正常的愛情，這才是真正的憶希需要的，不是麼？
    憐範冷笑。
    憶希冷笑。
    都在嘲笑自己，大聲地嘲笑自己。
    月上枝頭，為大地灑下一大抹銀沙。
    銀色的悲光裏，仿似有兩個相愛的人在不住地哭泣。哭的形式很不尋常，不是在表麵哭，而是在心裏，在深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