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有些心虛地半蹲在沙發前麵，平視他黑暗中模糊的身影，“那個，你還沒睡啊？”
    等了半天，腿都快蹲麻了，終於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突兀地出現：“去哪了？”
    四個字，嚇得我冷汗直冒。
    幹笑兩聲：“嗯，咳，那個，今天懷特叔叔從美國回來了，然後——”
    “知道了。”他打斷我的話，一聲不吭地從沙發上走下來，身子些微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沙發上呆太久的緣故。
    我想去扶他，剛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推開。
    言言的手好涼……
    我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嘭！”
    房門被關上了。
    腦子裏就慢慢的就是兩個字——遭了。
    腦袋一片空白的站在房間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歎了口氣，今天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本來答應的好好的，卻爽約了。但是，也是事出有因，好好跟他解釋一下吧……
    “言言，是我。”我在門外站在，放大了些音量，他應該能聽到，如果還沒睡著的話。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別氣了。本來，我是準備按原計劃回來陪你過節的，但是懷特叔叔回來了。你也知道，懷特叔叔是我相交十幾年（按照這邊的時間算）的老朋友了，他對我很重要……”
    說了好一會兒，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那我呢？”
    總算肯理我了。
    “言言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孩子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不是！”
    幾乎是下一秒鍾，言言突然大聲吼道。
    “你說什麼？”我腦海中閃過一絲荒謬的念頭，猛地打開房門，發現言言就站在門外，一臉憤恨地瞪著我。
    “我才不是你的什麼孩子、親人，我不是！”他咬牙切齒的說著，別過頭去不看我。
    頓時心情沉到了穀底，又悶又冷，呼吸有些困難。
    我一直以為，言言和我一樣，把對方都當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知己。我親手養大的孩子，相依為命那麼多年的孩子，竟然說我不是他的親人？
    是啊，我不是。我隻是一個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不屬於我的時空，然後莫名其妙的遇到他，把他帶在身邊，從來沒問過他願不願意，開不開心，是不是發自內心的認同我這個爺爺，或者是叔叔。
    七年，在他生命裏的缺席，造成了我們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隻有我的孩子，已經和這個時間的軌跡一樣，麵容模糊了。
    我不是他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不是……
    最後，我聽到自己淡淡的聲音：“知道了。”
    轉身往書房走去。
    這些年我們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分開睡，也是第一次，我開始思索自己存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也許，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可是為什麼，心髒抽搐著，又苦又澀？
    真丟臉啊！我蜷在書房床上的被子裏，默不作聲地胡思亂想著。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抹了抹臉上冰涼的痕跡。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