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之中醒悟過來之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那種徹骨的寒冷漸漸消退，但是心中呢？心中的冰冷又該如何消除？
    “你今日上來，是有什麼事麼？”陸飛晨平靜地向後看了一眼，步驚鴻的臉在熹微的晨光之中隱隱透明。
    “來向你告別！”步驚鴻對他溫柔地笑著，仿佛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他們之間偏偏發生了太多，多到他們彼此都不想麵對。
    “告別？”陸飛晨自嘲地笑，“我以為，你會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你怎麼會這麼想？”步驚鴻垂眸看著塔下的三麵湖水，聲音淡然。
    “你已經陪伴了我十年，雖然這十年之中，你我一直形同陌路，但是，至少有你在，我就安心了！”陸飛晨疲憊地笑，“現在你終於想要離開了？想去哪兒？如果可以的話，我會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步驚鴻替他將大氅的係帶認真地在頜下係好，“這一生談不上你負我還是我愧對你，就現在，道個別吧！很抱歉我不能為你唱鎮魂歌了，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幸福的，無論是今生還是來世。”
    “不！不要！你究竟要去哪裏？”陸飛晨警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可以讓你走，但是，我卻不可以讓你做傻事！”
    “傻事？我從不做傻事！”步驚鴻皺了皺眉，將他的手拿開，“我已經陪伴了你十年，還有老師，我也已經送他離開！現在，我也該償還另一個人的債了，飛晨，如果你還念及你我的情的話，就不要阻攔我！”
    “這……”陸飛晨啞口無言，他當然明白，她口中所說的“另外一個人的債”指的是什麼，可是，他仍舊心有不甘，“你甘願用生命來償還他？”
    “是！我甘願！你也不必愧疚，這筆債是我欠他的，而不是你的。所以，由我來償還自然很合理，而且，我也知道，他一直在等著我……”身軀靈巧地飄出了塔頂的欄杆，步驚鴻微笑地繼續看著他，下落的趨勢很快，亦不可抑製，對著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正是這一句，曾經在她的生命之中反反複複地出現，但他們卻誰也不曾獲得，可是，到了現在，她依舊隻想用這句話來祝福眼前這個她唯一真心愛過的人，“你要幸福啊……”
    “驚鴻……”陸飛晨大喊，他的手無力地握合，但是，除了她的那最後一句，他已經再無話可說。
    “驚鴻……那麼，你也要幸福！”
    身體被投入了湖水之中，便是這一刻，步驚鴻微笑著合上了眼睛。靈魂從她的肉體上脫飛出來，一個同樣全身金光的人影從雲端降下，身後雙翼拍動了流雲，他抱住了她，向著天國之都，神祇的花園飛去。
    他們身後，是流瀉的天光萬丈。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