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十六章 長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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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眼看剛剛走出那片幻術封禁的地方,步驚鴻在心底慢慢舒了一口氣,正在盤算如何逃走。突然,走在自己前方的昊帝驟然止步,她倒也及時反應,沒有撞到他的身上。
聽見他低沉的問話,步驚鴻冷然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陛下難道不顧自己的性命了麼?”見走在前方的那名宮女仿佛瞬間清醒了過來,似乎是受了他什麼暗示似的,一把拋開手中的白紗宮燈,向前亟亟奔去。步驚鴻好整以暇地盯著她遠去的身影,揚手一甩,一根銀針激射而去,正中那名宮女的後頸,可憐她還未及發出聲音,就倒地氣絕了。
昊帝並不驚慌,卻想要轉身。
“別動!”纏在臂彎中的輕紗飛出,順著她的手指一牽,覆上了她的麵容,隻餘下一雙亮若寒星的淡金瞳仁,和一抹被紗蓋住,若有如無的冷峻笑意。“問情”匕已然出鞘,此刻,正抵在昊帝的後心。
“本帝沒動!”難得昊帝此時依舊冷定異常,言語中竟沒有絲毫的慌亂。
“你是何人?”昊帝又問。
“聽著!我無意殺你。”步驚鴻依舊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話,反而道:“我也無意殺她!倘若不是你在那一刻解了她的攝神術,她就不會死!你以為她救得了你麼?
昊帝看看遠遠伏倒的宮女屍體,“她或許不能救我,但她的犧牲,也絕不是沒有意義的!”
遠遠的,一對禁衛飛奔而來的聲音踏碎了夜的靜謐,那聲音,更像是一首提前而來的葬歌。
輕輕搖頭,步驚鴻不躲不避,最好的籌碼此刻就握在她的手上,勝算,她隻多不少。
“本帝再問一次,你是何人,夜闖禁宮,又所為何事?”禁衛的銀甲已經近在眼前,在黑夜之中織出一道亮光。刀已出鞘,弓已拉滿,箭在弦上,這一夜,勢必會驚天動地。
還是——沒有回答。
“好吧!”昊帝長歎,悠然轉身,正麵對著她。
“你!”步驚鴻呆了一瞬,眸子中漸漸凝結其殺意,“找死!”她低低吐出這兩個字,持刀的手向上急掠一分,鋒銳的匕首,已經指住了他的咽喉。
月光流轉,沿著匕首一泄而下。
就是這一抹幽光,點亮了昊帝的眼眸。
“你,你是……”他忽然間握住了她持刀的手,力量並不大,但是那一刻,她卻仿佛丟失了刺下的勇氣。
那隻手,溫暖的,給予她前所未有的感受。仿佛,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相識,更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有過這樣相同的一幕上演。
歲月倒流,轉瞬從前。
一鉤冷月淡淡湧現天幕之上,慢慢由暗至明,稀疏的幾顆星子在月芒中閃爍著微薄的光輝,天地之間,一片沉寂。
一個一身淡紫色華貴宮裝,頭戴精金打造的皇冠,麵容清絕秀麗的女子雙手握住了一把短短的匕首,那匕首華貴異常,鞘是金鑲玉的,還嵌著琥珀和琉璃。不像是殺人的利器,反倒像是供那些帝都貴公子們附庸風雅,閑暇把玩的小小佩飾。可此時,這把匕首卻被持在那個絕美的女子的手中,緊握的手都在顫抖。
出鞘的刃口上,金色的小字:無情,在她的眸間隱隱約約地浮動。
那個女子,就是她方才見過的,躺在水晶棺中的那位。
被匕首指住的人比現在要年輕的多,一身華麗便袍,頭發用赤金冠高高束起。他緊鎖著眉頭,臉上堅毅的線條有如刀削,其間鐫刻著風霜,填充了滄桑。
奇怪的是,他的手握住了那女子持刀的手,強迫她不再顫抖,強迫她用匕首指住自己的致命要害。
那女子似乎是後退,卻無奈手被她緊緊握住。她臉色蒼白地連連搖頭,眼中是化不開的驚恐與畏懼。
“長冥!要為你的丈夫和族人報仇麼?”那個男子的嗓音出奇的好聽,一如雨後的田野,風信子綻放時的清香怡人。
那女子拚命地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隻是她漸漸不再掙紮,眼睛中也不再是驚慌,反而漸漸地轉為了絕望,深深的絕望。她深黑的眸子宛若一片黯淡的天空,烏雲過處,暴雨傾盆。
昊帝看著自己的最愛的妹妹,苦笑,搖頭,歎息,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令他表明他此時的心情。
那個被喚作“長冥”的女子正是昊帝異母的妹妹,瓊華長公主翔緋瓊,乳名便是喚作“長冥”的。隻是不知為何,他們兄妹之間居然會有一日兵戎相向,親人成為了仇敵。
“哥哥!“她喚他,這個稱謂久遠而陌生,她已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喚過眼前的這個人了,是從七年之前的那一夜開始,或者還是更早。
“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她終於哭了出來,淚水順著她雪白的麵龐滴落,如同驕陽下漸漸融化的冰蓮之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啊……”哭聲撕心裂肺,昊帝的臉刹那之間血色盡退,蒼白如紙。他不想解釋,所以他便隻能聽著最愛的妹妹滴血的控訴。
但他難掩他眉宇間的憂傷。
長冥看到了他的憂傷,但那隻是憂傷,而不是悔意,時至今日,他居然為他所犯下的罪行而沒有一絲的悔意與歉疚嗎?真是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幾乎是咬碎了牙齒,她吐出這四個字,手居然突破了他的禁錮向前一送。
“嘶!”利刃切入肌膚和血脈的聲音實在很輕,或許是她極度悲傷之下沒有了力氣,匕首並沒有切斷他頸間的脈管,血沒有噴湧而出,反而順著匕首一滴滴滑落,如同珊瑚珠子。
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中完全沒有殺氣,清亮的眼底仿佛沉澱著一層水光,像破碎的汞珠。
“啊……”呆了一瞬,看到那血珠順著匕首滴落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觸目驚心。她驚叫一聲,連連後退,匕首也被她在慌亂之中甩落在地。頭上束發的金冠掉落,長發散開蓋住了她的臉。
昊帝神色未變,瞬間的憂傷卻是更加的沉重。他捂住自己的滴血的脖頸,但血還是源源不斷地沁了出來,從他的指縫中滑落。
“你這般恨我?”因為失血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飄忽。
“我恨你!我……我不恨你!不!我是恨你,恨你的!”喃喃自語變成了吼叫,瓊華長公主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我是應該恨你的!你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殺了我的母親,我的丈夫,我的女兒,我全部的族人!我是應該恨你的,老天也讓我恨你的!”
“可是——為什麼,我卻恨不起來?”仿佛是要拚命地說服自己,低微的話語幾不可聞,她一步步後退,滿眼的不可置信,“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麼可能恨得起來!”及腰的長發猶自覆蓋住了她的半邊麵容,卻依舊美得那樣令人心醉神迷。
昊帝看著她的臉,曾幾何時起,自己對這樣的麵容有了非同尋常的想象了呢?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邪惡的種子就已經在自己的心底紮根,發芽,滋生成長,一直……到了今天。
過多的失血令他搖搖欲墜,但他卻還是努力地試圖向前走去,染血的手張開,呼喚著她的名字,“長冥!長冥!到哥哥這兒來,哥哥會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喊出這句話時,他卻從未想過,害的妹妹如此的,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他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想要求得原諒麼?
長冥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依舊不住地後退,三魂猶在,七魄猶存。
嘈雜的腳步聲響起,無數的白紗宮燈照亮了夜空,卻像招魂的白燈籠一樣猙獰。
以為打扮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被幾個宮女攙扶著聞訊而來,後麵跟著大批明甲利兵的禁衛。
看到昊帝一身的鮮血,那貴婦明顯地驚惶起來,大喝:“來人!快給陛下包紮!”爾後又看到了在一旁踉蹌的瓊華公主,她的眉頭緊鎖,回身問被宮女輔助的昊帝,“皇兒,是這個女人傷了你麼?”
這便是明嘉太後了,昊帝的生母,先帝的明嘉皇後。
昊帝卻仿佛渾然不覺,依舊試圖去握住她的手,口中連聲喚著:“長冥!長冥!”
“真是不可救藥!”明嘉太後輕叱,揚手,“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本宮押下去!嚴力看守!”
“是!”齊聲應答,禁衛們上前企圖要抓住長公主。
“誰……誰敢?”聲音極度虛弱,卻依舊威嚴,“你們誰敢動她!本帝……本帝絕不輕饒!”
那般的氣勢,就連明嘉太後都為之一滯。
一直呆呆的長公主卻仿佛在這一刻清醒了過來,她猛然撲向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回身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
“不……不要啊!”這是昊帝的最後一句話,他甩開宮女的手,掙紮著向她奔去,不想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長冥!長冥!”倏然清醒,昊帝看著眼前那個白紗蒙麵的女子,不顧她手中的匕首已然指壓自己的脖頸,失聲叫了出來。
步驚鴻也仿佛大夢初醒,夢中,她傷了那個男子。
那是一個夢嗎?可為什麼,她的心,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長冥?長冥,是你麼?真的是你麼?”昊帝驚喜的叫聲驚呆了前來的禁衛,他卻渾然不覺,顧自喃喃,“長冥?你真的回來了!回來了……”說著,還試圖卻撫摸她的臉。
不好!步驚鴻見狀飛起一腳,飛踢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昊帝吃痛,鬆開了手,她便順著這一擊之力向後退開,匕首卻劃過了昊帝的掌心,血湧了出來。
四周的禁衛借機都衝殺而上,刀光劍影織成了一張網,迎頭而下。
昊帝卻在原地一動不動,眸中巨浪翻湧,似喜似悲。
步驚鴻見此,長劍出鞘,在身側舞開了一片清光。
“活捉!不可傷她性命!”終於醒悟過來的昊帝斷然下令,不顧掌心的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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