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四處都是流光。
    主廳是個圓形，非常之高。旋轉樓梯附在圓形牆壁上。兩端樓梯之間的間隔還有各態宗教人物的大理石雕像。
    大廳四壁輝煌，繪滿宗教圖畫。從牆角一直蔓延到穹頂。
    穹頂的中央是耶穌和門徒圍成的圓形，圓形是大片深邃的海藍，奈裏的眼睛就是那種顏色。數百枚水晶燈被水晶珠串成的鏈條懸掛在空中，從下向上仰望，頗像黑夜中的星辰。
    藍德站在五光十色的樓梯之上，審視一肢肢妖嬈身段從身邊走過，身著流光溢彩的服飾，搖曳多姿。
    黛琳一襲妖嬈紅裙，紅唇讓人印象極深：輕啟呢喃，如同繪紙上輕輕描動的筆尖。
    眾人看著她，她也昂然看著眾人，那一雙驕矜的眼睛，像隔著幾千裏地，遠遠的向人望過來。
    一個神態陰鬱的老人端了一杯香檳和她站著聊天，藍德認出那是法國黑幫內部最有勢力的長老之一，掌管暗殺，一直對維托和黛琳資曆不服，近年來矛盾不斷。兩人不知說到什麼話題，黛琳把一隻食指按在腮幫上，想一想，嫣紅的指甲尖尖，仿佛是要形容而形容不出的樣子，聳肩笑了一笑，往人群中走去。
    藍德目光定格在某一處。
    少年回到法國之後就一直和父母呆在一起，長老要在他回國期間進行審查，奈裏沒有細講。隻是這幾天一直不見蹤影，算起來，他們已經五天沒有見麵了。
    看的出他剪了頭發。皮膚也更白了。
    很簡單西裝，搭配很簡單的白襯衫。奈裏平時喜歡把西裝外套敞著穿，襯衫也敞一大片，有意無意地露出一小片胸膛，每次藍德恨不得擋在他身前。這次大概是因為場合太正式，袖口和領口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麵一顆，嚴實的連鎖骨都看不到，活像禁欲式教士裝。
    明明還是最青澀不過的少年，可即便是從上往下看，骨骼都顯得長而直。
    他才十六歲而已。
    滿堂賓客，奈裏站在人群之中，什麼也不做，就是比其他人醒目，不用任何的提醒，人人都會知道他是主角。很多人圍在他身邊，大家都知道他是未來的繼承人，不管懷了什麼心思，事先討好總不是壞事。
    奈裏有些興趣缺缺，聽著麵前人源源不斷聒噪的長篇大論簡直就是折磨自己的耳膜。他抿了口酒，餘光瞥見樓上的藍德，於是以幾不可查的幅度點了下頭算做招呼。左耳的耳垂上有個光點閃了一下，像一顆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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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裏覺得自己需要跟藍德好好談一談。那晚得知了自己小時候的經曆，居然突然覺得……熟悉。這幾天他被接到一個密閉的環境裏，每天接受長老的測試，累的連表情都懶得做，也沒能和藍德說一句話。
    他在晚上卻睡不著，回憶兩個人最近幾個月相見之後的種種。藍德對他的好，還有那些起因不詳的醋意，對他百般的維護，都有了恰當歸屬的解釋。
    而他居然還指責藍德不了解自己，指責他撒謊。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道個歉。
    再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穿了之前見過的尖領長袖的西服，一個人站在二樓喝酒。
    其實藍德本不是那種迎合別人的人，人緣上差艾略特很多。艾略特站在大廳深處，像磁鐵似的吸引了一大堆人，他得體地和別人應答，講話時專注地看著別人，不時點頭，偶爾露出的笑容也很溫和。
    宴會開到一半，奈裏在應酬的間隙用餘光瞥見自己昨天才見過的一個長老從背後拍拍藍德的肩膀，嘴裏的酒差點噴出來。雖然打心眼裏覺得絕不可能，但看兩個人相熟的程度絕不是第一次見麵。聊了幾句，兩人似乎是要單獨說話，沿不起眼的牆角走向走廊，看方向是去後花園的。奈裏很是驚訝，忪愣一會，還是放下酒杯盡量低調地跟了過去。
    那個老頭子是十長老之一，管理的是……亞米契斯家族成員的日常生活、生育子嗣、勢力繼承等方麵的問題，類似於管家，成年呆在法國老宅進行管理，從來不出國也不見外人。這個人，怎麼想也和藍德掛不上鉤。
    費了不少勁才找到他們。走了很遠，站在漆黑的鬆林裏，聽聲音是在爭論。
    “……少爺還沒達到那種能力……”老爺子的聲音，說了一大段話，但是語速很快，法語裏特有的鼻音混在一起，隻能勉強聽清楚這一句。
    “你是在懷疑你們的繼承人，還是在懷疑我的判斷力？”藍德聲音很大，明顯被激怒了。
    “他心理測試得分極低……”
    “不要又拿這種借口搪塞我！”聲音已經接近於吼。
    “請您分清楚，之前那是契約，但現在形勢發生巨變，自然是……”
    “他的身手足以應付。”
    “他應付不了！”老爺子的嗓音也硬起來，“如果盧切斯對他施點伎倆，他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神都救不了他！您敢說您現在不是因為對他懷有私心？你、該、明、白、最好的做法是讓他回國來受訓……”話說到最後，已經沒有用敬語。
    “我要看著你們這些老東西把他搞的像盧切斯家族的混蛋一樣？嗯？對親人都想殺就殺？毒品藏在越戰陣亡士兵的棺材裏運送？冷血的像死人？你們還把這叫做聰明！”
    “你該記住他的位置！！很肮髒是嗎，可是你自己不也很熟稔這種事麼？你能活下來不也靠的是這些麼？他不懂，你要他怎麼活下來？”
    “……”
    “你前幾天所說的德國購置大批槍彈的事，昨天查實是盧切斯家族把勢力延伸到德國……”聲音壓低下來，“…你知道他喜歡把事做絕……我們都找不到證據……萬一你和少爺兩個都活不下來，我們不能冒這種風險……”老頭子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聲音輕飄飄像絲線，斷斷續續的。
    有那麼一會，沒有人講話，但能聽得到藍德粗重的喘氣聲，他在把激動的情緒努力平複。老爺子再開口時話說的很慢，很有點勸誡的意思。
    “十長老希望你和少爺保持距離。”想了想，又添一句，“這對你和他都好。”
    又沉默了一會。藍德說，“好。我知道了。”
    話到這裏就是結尾了。
    奈裏躡手躡腳地走開，走回後花園的時候繞了個彎。坐在藤椅上慢慢整理思緒。
    1。老爺子說“他還沒達到那種能力”，從主謂賓語看來，指的是自己。還指明是“心理測試”不合格……確實，自己是沒有當殺手的自覺的。
    2。盧切斯家族是掌控美國黑幫的勢力，和意法一向相對。德國和意法都接壤，若是盧切斯已經接管德國勢力，那真可說是心腹之患。老頭子的意思是，盧切斯家族會對藍德和自己動手？可是美國前幾個月才被藍德狠狠打擊了一次，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再進行暗殺？他們又為啥要保持距離？從邏輯上講不通啊……
    聽到有人經過的聲音，他把脖子縮了一下。是老頭子的背影。
    可他又等了許久，都沒看見藍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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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前兩章縮一起去了，因為我寫東西比較水，如果大家看了好幾章都沒看到實質性內容會很忿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