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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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的夏天,我們家發生了兩件大的事情。
第一,那年我的母親剛滿十六歲,響應了國家的號召,下了鄉,插了隊。成為了眾多知青中的一份子。
第二,我的父親的廠南遷了,他支援三線也離開了上海。我的父親比我母親大一些,所以工作比較早,但也在同年的夏天也離開了上海。
就這樣,我的父親和母親,分別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呼嘯的火車帶他們離開了熟悉的環境,隻身一人投入到那個陌生的環境中,為祖國的建設衝在了最前線,把最美的青春都奉獻在了那片熱土上。而讓他們誰也沒想到的是,這一走就是40年,至今都還沒能回上海安家落戶。
“老李,你看時間過的多快,當年我們也是這麼點大的時候離開上海的,轉眼就25年了,現在有政策,總算是能讓孩子們回來了。你說那時候的人怎麼思想都特別好,國家隻要一聲號召,那都是爭先湧後的搶在第一時間衝鋒當前。當然,不是說現在人思想不好了,現在的人思想也好,但為自己想的更多了。”坐在我對麵的張叔叔和我爸爸正聊著天。7月的季節,車廂裏有點悶熱。大家都把窗開到最大,說話的時候都必須要大聲一點,有時候人多,聲音就雜,想要聊天,就要扯著嗓子喊才行。
“嗬嗬,別提了,那時候人的思想都單純的很呐。有很多事情都沒法說了,還提它幹嘛?至少我們也有一腔熱血灑熱土的時候。對我們的人生來說,那就夠了。對了,你這次還是來辦你家銘銘的戶口問題嗎?怎麼?還沒有解決?還是家裏那些親戚不同意?”父親推了推他鼻子上那副知識份子式的眼鏡,邊說邊吹著手裏那杯剛倒的熱茶。
“別提了,當年走的時候,家裏都是依依不舍的。現在一聽孩子能回去了,個個都不同意了。為了啥,還不是怕我們回去後和他們搶遺產搶房子嘛。其實我和我們家那口子根本就沒想過要回上海過後半生,我覺得我現在在外地過的也不比他們差。”
“哎,上海的房子小啊。每次我們回去,夏天打地鋪,冬天睡沙發。我那丈母娘家條件還算好,住的是公房。要是條件差的,住私房的,小小的一間房裏,窩上個七八個人,那才叫難過呢。”
我安靜的坐在一旁,側耳聽著他們的聊天,並有太多心思的看書。我悄悄的側過頭看了看我旁邊的父親,我發現我的父親雖然年紀已經四十五六了,但依然是精神煥發,隻是在頭發的鬢角處,有了些許白發的跡象。
張叔也是上海人,但他則把他的青春奉獻給了那片肥沃的黑土地,現在我們則是住在同一個大院裏的。人長的高高瘦瘦的,說話總是帶著一半的上海腔,一半的東北腔。讓我聽著十分別扭。他的女兒和我同班,而且小學時候有一段時間還是我的同桌。
轉眼就到了1994年,我父母闊別上海已經有25個年頭了。這是他們第幾次回上海,我已經不得而知了。而我是第幾次回上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次回上海後,我就會一直留在這個讓我陌生的城市裏。同樣是十六歲的年紀,我父母那時候離開了上海,我卻在這個年紀,又回到了這個城市。也成了眾多返滬知青子女中的一個。
在火車一路的呼嘯聲中,我就這樣開始我新的人生,我隻是朦朦朧朧的知道,今後的路隻能是我一個人去麵對。我再也不能是那個凡事靠父母求助的嬌弱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