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杭州郊區，見一老翁菜地裏忙活。
    老翁硬朗，瘦瘦的，臉麵皺得象樹皮。見到我們，裂開嘴笑，缺齒木梳子似的。
    “忙啊！”
    “啊，啊……”
    說起話來。
    說到後來，老伴逗他：“老太婆呢？”
    “嗬，老太婆呀，——她在阿彌托佛！”
    “阿彌托佛？”
    “念經。”
    “哦！”我們笑了。
    浙江農村，佛國信眾甚多。他一講念經，我頭腦裏便出現一個常見的景象。平日裏隻要踅進一些竹林小村，便能聽到“篤篤篤”的木魚聲。聲音悠揚，梵音彌散。遁聲走去，便能見一村旁小屋，敞著門。門內幽幽，供著佛龕，點著臘燭。一張長桌，擠坐著十多個老太婆和農婦。有人敲木魚，大家象唱歌一樣地念著“阿彌托佛”或經文。這些老太婆和婦人，一個個幹淨整潔，頭發梳得光亮，穿著月白斜襟衣，慈眉善目的。她們一邊念經一邊在手頭折著那種黃裱紙的冥元寶……。
    據說這種冥幣不經過她們超渡，是不能用的。就象現在的假幣。
    她們折著的冥幣，可以賣錢，這錢是她們的私房錢，當然也有不是。
    存錢，是為了來年。
    來年。一開春，杭州城裏，便有一群群燒香老太婆，她們穿戴整齊，背著黃色香袋，在一拿著小旗的老頭率領下，穿行在杭州各大寺廟和大街小巷，蔚然成為杭州的一道最亮麗的風景……。
    這是一種怎樣的溫馨平和和富裕？
    “燒香老太婆”，杭州人都知道。其實這一風俗，“燒香”隻是表象，實質是一種春遊。是老人們和婦女走出家門，去領略春光的一種情趣，是一種心情放鬆，一種人生享受……。
    “再見！”我對他說。
    “拿些菜去啊！”他指著自己的那一片碧玉般的青菜。
    “哦，不了，不了。”我知道，在這樣的時候，他是不會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