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突然感到了什麼？感到好象有什麼東西正在注視著他。這時，他已沒有精力再去想生與死了，因為那對於他全一樣。他隻能斜著眼睛地向那邊看去，他看到了那邊的茅草在動，並聽到了（穴悉，上下）（穴悉）（穴卒）（穴卒）的聲音，他緊張起來，憑感覺，感到那好象是一個人。此刻他已不能動，隻能聽天由命，但他立即升起了希望，他的直覺使他相信，這不是敵人，如果是敵人早就衝上來了。
    這個判斷不錯。
    這樣一想，他就努力支撐起上身，抬起頭來，這才看見是一個中年人站在不遠處，盯著他看。他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求生的本能，也知道這是他唯一可能活命的機會，再也顧不得他是誰了，就發出了聲音，呻吟道：“救，救命……！”
    那中年人站著不動，一直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發出問話：“你是……？”
    經過這幾年在工農革命軍鄂東軍——工農革命第七軍——中國工農紅軍第一軍（序列）裏的生活戰鬥，李家富已有些懂事了。知道在這大別山裏窮苦人都心向著紅軍，這就是大別山紅軍能夠生存下來的基礎。現在他已看出這是一個農民，他就用微弱的聲音叫道：“我是紅軍，我是紅軍！”
    那人還是遲疑地看著他，又看了一會，似乎在證實，然後問道：“是紅軍？”
    “我是紅軍，是真正的紅軍，救救我！”
    中年人又猶豫了一下，這才走過來察看。這才發現這個小紅鬼的兩條腿被打斷了，就皺了皺眉，說：“這樣，我怎樣救你？”說了這句話，又想了想，也許是人性憐死，他又說，“你等一下，我去叫我婆娘來。”說完他就走了。
    六、
    過了一些時候，這個中年人和一個中年農婦走了過來。
    中年農婦看到了李家富這個樣子，念了聲：“罪過！”然後和那中年漢子幫李家富的傷腿粗粗地包紮了一下。到這時，李家富才知道那中年人姓秦，他叫他秦大伯，叫那農婦為秦大娘。包紮好腿後秦大伯就說：“我來背你，你忍著點，我把你送到一個山洞裏去……”
    “送到一個山洞裏去？”這道理李家富懂，當時是白色恐怖，反動勢力在大別山地區實行“十家聯保”“五家聯保”，也就是說凡某戶發現了共黨分子或紅軍分子，不報告，本戶被殺被抓不算，還將連坐所屬各戶，不是被抓就是被殺。象他這樣的紅軍，不是被那些地主武裝或紅槍會的人知道了要被殺，就是被聯保的各戶知道了也是活不下去的。
    在秦大娘的幫助下，不知弄痛了李家富幾多回（也顧不得了），好不容易才把李家富弄到了秦大伯的背上。秦大伯就背著李家富朝山下走去，就這樣，走走停停，放下背上，不知花了多少辛苦，又不知折痛了李家富幾多回，把個秦大伯累得個半死，才在一個雜草堆旁停了下來，將他放下。秦大伯喘了一口氣，歇息了一會，然後把那雜草撥開，那裏立即現出一個山洞來。
    秦大伯兩口子把他拖進了山洞，割了許多茅草把他安置好，然後就來對付他的腿。他們出去了一會，再進來時，秦大伯就采了一些草藥和幾條打死的蜈蚣，大娘拿了一個雞蛋和一些布條。他們將草藥和蜈蚣搗碎，再將那個雞蛋打進去，攪成糊狀，敷在他的兩條傷腿上，然後將他的傷腿用布條固定在木頭上，再把它包紮起來。做完了這一切，他們才坐了下來，算是完成了對他的救治。
    過了一會，秦大伯對他說：“你呆在這裏，每天我會叫我的女兒來給你送一次飯，我也會過幾天來給你換換藥。活不活得下來，看你的命，要是你能挺得過來，算你命大；挺不過來，我們也沒辦法。”說完這些話，他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