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幻雙劫  chapter 12 我所不允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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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肮髒而黑暗的魔族。
    其實我是知道的,我可以阻止藏,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知道試煉指導師在觀戰,我知道藏那樣做是違背族裏選拔的規則,我知道藏做了之後,是要被抹殺的。然而,我故意任由藏去做,我故意讓指導師知道他下了毒。
    是我殺死了藏。
    是我,殺死了藏,我最親愛的哥哥。
    將所有我愛的和愛我的從身邊隔離的,不是別人,卻是我。
    我的黑暗,連我自己都無法直視。
    我成為世上最強的王,但我依舊不知道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在這個世界裏。我已經成為王,但我永遠也看不見我的父母,我也永遠不是誰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我是不完整的。
    那麼,為什麼要有這個世界,為什麼要有我?
    “為什麼”?想知道的話,破壞它不就行了嗎,隻要破壞這個世界,破壞我自己,就一定有知道它為什麼存在的人出現,那不就行了,多簡單!
    那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一直沒有想到呢?
    既然我是要用骸骨堆壘才能夠生存下去,那就讓世界變成骸骨就行了。
    不斷不斷,有人催著我成家。有手腕的,選個魔力和相貌都上等貨色,埋伏在殤城的角落裏,上下樓梯的時候,甚至是睡覺的時候,旁邊的侍女都可能是我未來新娘的偽裝;沒有手腕,則聯名寫信,話說得天地動容什麼關乎這全魔族的大事,刻不容緩早辦早完。
    我隻能憐憫。
    憐憫這種情緒,我是從什麼時候有的,也許就是在比我還小的弟弟終於出生成長之後。那個原本瘦小的嬰孩,居然能夠長開手腳,終於形成人形的樣子。這個剛來世上的小家夥,不知黑白,還向著我張開肉肉的手掌,沒有發覺抱住他的女人已經麵目失色。
    也難怪,弑親、禁忌之術、燒了最珍貴的藏書樓、一夜間毒殺所有分家……這裏麵哪一項都足夠他們畏懼的。更何況這樣的怪物,竟然是王。那個肉肉的小家夥,因為透明,而不知黑暗的殘酷。可憐的孩子,還沒懂事的時候最親昵的明明就是我,因為家裏人禁止他接觸我還大鬧了一番,讓我都忍不住想要伸開羽翼去保護起他來。但是,自懂事之後,那種畏懼與顫抖,竟然如藏一般相似。
    我憐憫他。因為憐憫,我讓他遠離我,從此看不見世上最幽深的黑暗。
    現在,我憐憫所有急於為軒轅王傳下最純正血脈的所有人,他們隻知道他們英俊高貴的王永遠是一個人,永遠那麼孤獨不可複加的樣子,永遠擁有最強大的魔力,永遠有讓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想法;他們不知道,他們所尊崇畏懼甚至潛意識裏還在著迷著將所有自己的希望染在對方身上的王,決定消滅世界和他自己。
    既然要一切都不複存在,為什麼需要有後代呢?我憐憫他們,一直以來總是做著任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無聊而沒有意義的事情。
    這是一群無知的魔類。因無知而英勇無知到我渾身冷顫。
    有什麼東西遙遠地敲打過來,如同拍打水麵,濺出水花還沒落回去聲音又再次響起來。似乎就是在這麼一個憐憫到我自己都為我自己動容季節裏,那個不負責任的家夥出現了。
    一直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在自己的夢裏,用意識尋找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對於我來說,這是全天下最怪的事情,居然也有如此偉大的我,所不能確定的問題存在。然而,當被人窺視的夢再次出現的時候,卻真真確確地找到了那道視線的來源,一個自大而幼稚的女娃娃,全身略為透明。
    這是遊魂,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世界死去而生成的魂魄,多半由於不知歸路而消失不知何處,能夠具現化的魂魄更是不多。這魂魄居然能夠在殤城裏混了那麼久,才被逼出形態來,看來來頭不小。然而,不管靈魂能量如何,最終會消失得一幹二淨。
    更何況這是我的夢,它自始至終不曾存在過。但是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說,我的夢是她的夢。我隻道我的夢裏,原來也有如此不知所謂的角色存在。但是夢裏的情況並不樂觀,居然演變到一日還是清醒的時候就能夠看見她完全具象的形態,一個十足的醜娃娃。十足的醜,卻十足的危險,因為我為了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居然整整笑了一個晚上。
    這是個讓我的行為足夠沒有意義的危險信號,我決定誰也不予告訴。
    我不知道,她會是飛廉那老頭的女兒;應該說,我不知道她會在飛廉女兒的身體裏麵還活著的異物。翼族的孩子通過吞噬宿主的靈魂,破繭而出擁有非凡力量。這個被告知由於吞噬失敗無法準時出世已經死亡的後代,竟然隱隱有要出世跡象。不可謂之,翼族的怪物。
    而且一出世就引起翼族與吸血鬼族一場爭鬥的壞孩子,居然說自己是那個讓我整整無意義笑了一個晚上的程荷域。
    我想,“程荷域”是特別的。
    她同我一樣都是怪物。翼族的小孩專食人魂,她卻能在成為飛沙之後,保有她原來的魂魄。她的能力是創造空間,這是這世上從沒有出現過的力量,是與我的計劃生生相克的力量。
    而且,她有個蹩腳而全知的已經死去的母親。
    不過她的特別不隻是在於此,不是她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事,我會遇見什麼人,有什麼計劃,而是,我能明白她的行動甚至表情的意義,我能感知她的存在,我能最早覺察她的危險,我會發現我是唯一一個能夠拯救她的存在。
    無論是她摔進幻天穀,無論她是在西橋水潭,無論她是在北蓮懸崖,無論她是在所謂聖地,無論她是在東闕浮島,她所引發的危險隻有我能破解,這個世界裏隻有唯一一個我才能破解。她特別而且執著著,吸引我的憐憫去走迷宮一樣,不停地奔跑在她的身後,去接受她所不能接受隻有我能夠為她解決的難題。
    這種特別意味著,有一條線接通了我和她某個地方。
    ——我受著她的幹擾。
    為什麼我這無意義的存在,會受著某個固定的幹擾?我很好奇,我因好奇而畏懼,我因畏懼而有我很多不曾有過的情感,我至今不知道它們的名字。於是,我決定我照著自己的路走,我要去見顏檾,我要去理解這個人類女子為什麼成為救世主的想法,我要去將我與顏檾同化,看看這意義究竟在哪裏,我要跟著一個力量微弱的人類走混亂的步伐,我要讓我自己去相信人類的話,我要讓自己為別的人類所幹擾。
    我去做一切一切按照我意願和計劃的行為,我要創造對於我來說另外的特別存在。
    但是,當我以為我所創造特別的存在已經形成的時候,她卻為我擋下一刀而死去。連死亡都與我千絲萬縷。
    憑什麼可以決定自己的結局,這個世界的王是我!不管什麼救世主創世主,這些都沒有意義,神什麼的,與我無關便沒有意義,決定一切的是我!
    決定什麼能夠成為我最特別的存在的,隻有我自己!
    我不允許你用死去來剜出我生命裏的一片空白!
    我不允許這種不負責任的結局!
    我不允許的,我絕對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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