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是誰啊？”之前領頭擦瓶壁的年輕女子小口小口喂著我喝稀粥的時候，我悄悄問道。
    年輕女子很古怪地看著我道：“小乙，不就是你嗎。”
    “祈大人抱著你要放進瓶子裏麵的時候，一直叫著小乙小乙的哦。”
    叫廖青心的那個暗紅色頭發的大漢這時候走上前來說道：“你就是想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的。”
    年輕女子欠了欠身，緩緩退到門外，廖青心示意她出去帶上門，她便俯首又是緩緩地合上門離去了。
    溫熱的稀粥冒著氣被他端在手裏，大有一種要來喂的姿態。我忙端過來道：“我自己來吧，你這樣會讓我折壽的。”
    廖青心卻伸出勺子來，我隻好伸出脖子去，心驚膽戰地喝下。
    “我和宮祈、宮乙很小就在一起。宮乙，是宮祈的妹妹。”
    “在這個妖魔橫竄的亂世裏，我們沒有親人，隻有彼此之間三個人相依為命，四處流浪。有一天到了一個村落，那是我們流浪了很久很久，才到達的一個有人煙的地方，宮祈和我輪流背著宮乙，宮乙餓到昏過去，但是我們束手無策。所以，一個稍稍有人的地方對於我們來說如同天堂一樣。”
    “但是，就是那麼一個如同天堂的地方，就在我們到達的當天晚上，變異的妖怪——你可能不理解變異是什麼意思，不過沒關係——變異的妖怪襲擊了村莊。這是一群沒有血性的，隻有滅絕人性的妖魔，你知道隻作為野獸的妖怪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如同黑洞一樣，黑洞你應該不知道是什麼，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在你饑餓的時候偏偏遇到了更為饑餓的狼，而且是群狼，閃著凶狠而饑餓的眼睛，閃著刺入人心髒的恐懼。”
    “宮乙，就是在那麼一個血腥的夜裏，在那麼一群妖魔手裏被吃掉的，就在我們麵前，一口一口、一片一片、一絲一絲、一滴一滴地吃幹抹淨。她的哭喊聲她痛苦的麵容她那淒厲的呼喚著我們的名字，向我們呼救的掙紮，無時不刻地折磨著宮祈和我。我和宮祈力量太小了，宮祈要衝出去的時候，是我把他硬按住，是我讓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妹妹在眼前慢慢地被吃掉，是我的緣故，宮祈隻能夠睜大眼睛不做聲……”
    “你應該從宮祈剛才失常可以看出來吧，宮祈非常疼愛他的妹妹，心疼到怎樣一種地步，你應該多少也能察覺到。所以，當自己最珍貴的妹妹在眼前被那樣血淋淋地殺死吃完的時候，宮祈是怎樣的崩潰。宮祈是從那時候開始，到了見妖則殺見魔就斬的地步。他就是懷著如此憎恨著妖魔的信念，變強到這種地步的。”
    “我對不起宮乙和宮祈，所以對於宮乙的事情，也很少提及，又是流浪旅行的時候，來到了東闕。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宮祈很執著地要當上這裏的統治者，很執著地要將這塊不倫不類的區域重新整理過，正好民間流傳著救世主的傳說，宮祈借著這個‘救世主’順利地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就在這時候，我們遇見了你。”
    “雖然宮祈一眼就能看出是破破爛爛的身體，盡管還是個魔族，也許是個來頭不小的魔族，但是你和宮乙長得十分像，像到我都吃了一驚，就如同被撕碎的小乙縫好了一樣。所以這一次，宮祈把你帶回來，還把叫著小乙小乙地，你放進溫室裏的時候，我都沒有阻止。”
    “宮祈說要把你做成標本嚇到你了吧，宮祈隻是見到小乙太高興了，不知道怎麼搭話而已。”
    廖青心這邊一邊說著一邊喂完一碗粥，我早已食不知味。
    在這個世界裏，不管是被改變了多少，過去是永遠不變的。當受害人在自己麵前，用冷靜的語氣敘述那些悲慘的過往時，忽而讓人覺得無比的殘酷。那種波紋不驚，似乎正是驚濤駭浪之所在。
    胸腔裏麵，隱隱有股陣痛，是錯覺或者不是，已經不去深究。心裏也許正是希望那不是錯覺，這樣可以證明我的情感還在流動，我為他們喜怒哀樂，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
    讓自己不斷地這麼去想象、想象，之後最終讓自己成為這樣一個人。
    “對不起。”我這麼說著，有些心虛，也許這也不是心虛，隻是低血糖尚未恢複而已。這麼轉念一想，猛然間覺得自己很卑鄙，很虛偽，於是那種心虛和心痛，成為一種真實的感受。
    我捂著心髒，微微弓起身子，仿佛這樣疼痛能夠少一點。
    “怎麼了，還很不舒服嗎？”廖青心放下碗問道。
    “沒什麼，說回來，為什麼上界沒有‘神’的允許是到達不了的？真的有神在嗎？”嚴如意在嗎？
    “到達上界必須經過一扇門，那是很久遠就存在的一扇門，誰看不見誰也不知道它在哪裏，但是，隻要在擂台賽上取得了區域的勝利，門就會出現在他麵前。他便擁有到達上界的能力。”
    “那她們？”
    “她們？她們是從之前就存在的，不死不老，不要以為她們年輕就小瞧她們哦，曆代的勝者都在這裏哦~”
    “那你口裏的‘黑洞’、‘變異’是誰教的？是神嗎？你們看見神了嗎？長什麼樣子？”
    廖青心嗬嗬地笑道：“你這一口氣要問到低的個性真的跟小乙一模一樣。我們學到的東西和知識，一切都來自於‘神諭’，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神。”
    “也許這麼說會很可笑，在這個從來都沒有神存在過的地方出現神諭，簡直就像弄虛作假一樣。雖然實際上，我沒見過神的模樣也不怎麼相信神的存在，但是對在上界居住的人來說，神確實是存在的哦。他無處不在，照看著我們、關愛著我們、教導著我們，雖然一切都通過統治者傳達他的思想，但是他確實傳達到了，那也就如此這般了。”
    通過統治者傳達？
    “那麼，現任的統治者，在哪裏？是什麼樣子？”我問道，直覺告訴我答案即將脫口而出。
    “有這麼一個故事，有個人晚上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夢……”
    “然後？”
    “然後……他就死了……”
    “死了？”好冷的故事……
    “恩，我沒有見過現任的統治者，據說那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子，不過一年前在睡夢中死去了。我現在知道的東西，會使用的材料，都是從她遺留下來的圖書館——啊，不好意思，你不知道什麼是圖書館吧……”
    “那個非常優秀的女子叫什麼名字？”
    廖青心摸摸下巴又搔搔後腦勺，想了很久很久。忽然一拍大腿，一幅想起來的樣子：“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是‘嚴如意’吧……”
    嚴如意！
    線索，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