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時，駱思明還在門外做我工作，希望我開門，讓他們把衣服穿上。
    思清撳了半天，他就是不肯開，後來，惹得她脾氣上來，在樓道裏就叫嚷開，若是還不開，她就報110了，他才開了門。
    外麵先是猛地靜了一歇。
    然後，就是思清，婆婆的叫罵聲，駱思明的勸解聲，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低了下去。而思清，婆婆的聲音也隨之降了度數，但罵聲是沒停的，什麼狐狸精，不要臉的，什麼難聽說什麼，一時間，聽著，很是熱鬧。
    隔了會兒，婆婆孫佳榮來敲門了。
    “冬麥，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你生氣，可，現在，這天兒這麼涼了，你，讓他們把衣裳穿上好不好？”
    我擦幹淚，開了門。
    駱思明正站在門邊，臉色有點青，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他見門開了，就橫著膀子想往裏麵來，我狠狠地扣上門邊的絞鏈，聽到他一聲悶哼，不曉得撞著哪兒了。
    “冬麥。”婆婆見了，堆著笑湊上來。
    我到床上，挑了兩件衣服打了個包從門縫裏塞了出去。
    “還有，”他接過衣服，竟然還想著替寧丹說話，看到我的臉，才把話咽了回去。
    就連婆婆在一旁都擰了下眉。
    “我房裏怎麼能有別人的衣裳？！”我抽了下鼻子，冷嗤了一聲。
    駱思明的臉一下子白了。
    我的心一陣刺痛，他是在心疼寧丹嗎？！
    “冬麥，你消消氣，”婆婆把他推到一邊，“這天兒挺涼的，凍不起的……”
    “媽——”我冷笑一聲打斷了她，“您房間裏掛過別的女人的衣裳嗎？還是從裏到外，全套的？！”
    婆婆的臉上一陣不自在。
    我婆婆孫佳榮可是出了名的精明厲害，今天在我麵前這樣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當初我和駱思明處朋友時，就有人跟我媽咬過耳朵的。羅叔（我繼父）相當擔心，我媽覺著將來和我過日子的是駱思明，婆婆再厲害，也是她自家裏發威的。頭次見家長時，我就對婆婆印象深刻。五十四歲的人了，一頭準確性染得烏黑油亮，找不出一根白發，一雙眼對著你似看非看，一旦對上眼兒，就射出道銳利的光，好象要把你穿透似的。光看，就知道這是個辣手人物。
    沒想到，今天，她竟為了兒子對我如此低聲下氣。
    我感到怪異的是，她對寧丹的態度，好象她早知道什麼似的。
    “嫂子，”思清這時也走了過來，“這樣真是會凍壞人的。”
    “她的家人快到了吧！”我眯起眼，她們的態度？！怪！
    剛才思清正好擋在前麵，我沒看見寧丹。這會兒，思清走了過來，我看著她了。她赤著腳，蹲著蜷在沙發邊的立燈的燈座邊，不停地哆嗦。駱思明還想把自己的衣服給她點兒，結果打開衣服才發現，我給他的隻是一件跨籃背心和長褲，他自己穿還勉強得很。聽到我的這句話，幾個人的臉都變了色。寧丹也抬起了頭，怨恨，絕望，驚愕在她眼中交替閃浮……
    我冷酷的迎視她的眼神。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但此時，連驚帶嚇，又是氣又是凍，裏外夾攻之下，她的臉有些扭曲了，毫無美感可言。
    我們就這麼僵持著。
    十分鍾後，她母親，一個衣著光鮮亮麗，保養得宜的貴婦人推門進來了。
    她看到駱思明，先是一愣，隨即衝上來，抬手就是兩記耳光，聲音又是響又是脆。
    我的心，還是痛了。我拿掉絞鏈，走了出來，狠狠一把推開她。
    “管好你男人，別來纏我女兒！”貴婦尖聲教訓。
    “還是管管您女兒吧！”思清衝了過來，“她是聾了，瞎了，沒人要了，知道人家結婚了還上趕子往人家床上爬，倒貼啊……”思清連珠炮似的甩過去一串炮仗，噼哩啪啦炸得貴婦張口結舌。
    但我卻注意到，剛剛思清衝過來時，有一隻手在後麵跟過來想拉住她的，那個方向是婆婆站立的地方。
    寧丹吊帶裙也不敢脫，她裏麵是真空的，胡亂的把她媽帶來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低著頭到門邊，發現鞋也沒了，登時白了一張臉……
    “包。”駱思明這時出聲了，他到底還是進去想幫她，盡管臉上清清楚楚兩個掌印。
    思清回頭一把搶過來，照著寧丹的身上摜了過去。寧丹本能的一閃，我剛剛並沒把拉鏈拉上，這一下，裏麵的手機啦，化妝盒啦象天女散花似的甩了出來，樓道裏一下子就象打翻了糖果罐子。
    “哎呀！”寧丹撲搶出去，大約是有什麼要緊的東西出來了。
    思清跟上去，把那個貴婦一把推了出去，‘呯’的撞上了門，就聽見門外有人唉唉了兩聲，後來，好象是一聲織物撕裂的聲音，接著一陣嘀嘟嘀嘟的腳步聲走了下去，樓道裏這才安靜了。
    我也不看別人，自顧自的進了衛生間洗漱。
    “嫂子。”後來，思清擠了進來，漲紅著一張臉，吞吞吐吐。
    “麻煩你把他領回你們家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他。”我看著鏡子裏的人，臉色慘白，雙眼又紅又腫，鼻音重得象得了感冒，我實在是累了，人累，心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