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雲開霧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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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上睡的很好,我幾乎沒有做夢就到了天亮。起來的時候,三叔已經忙活去了,老太太說,村頭的一塊田裏,最近秧苗長的不好,蝗蟲多,三叔一早就和三嬸打農藥去了。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父親接的,說是母親到姨婆家去了還沒回來,昨天是姨婆的七十大壽。我告訴父親我的病已經治療好了,過幾天就準備回去。父親聽後非常的高興,連忙說明天一早就過來,和母親一起來接我回去。
    鄉村的空氣非常的甜美,我在三叔家的陽台上,深深的吸了幾大口。我好久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的輕鬆,是啊,人活著,平安健康才是真!可是我們往往不會明白,往往要等到自己切身體驗了,才會真正的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吃早飯的時候,我給三叔說了再過幾天我就準備回去的意思。三叔沒有留我,隻是說讓我多回來耍,他是個明事理有見識的人,知道這個地方不屬於我,外麵的世界才是我的天空。經過這段日子後,說真的,我現在特別的感激他,對他有種特殊的感情,就如同自己對父親一樣的那種感情。上午我又給程思泯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我調養夠了,準備出去找個事情幹。他聽了非常的高興,說公司最近收購了一家酒店,他在管理,準備重新裝修後申請星級評定,現在正缺人才,喊我回去幫他。我沒有明確的表態,隻是說了到時候回去再說。說實話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城市中去,那裏有我太多的傷痛,我想徹底的忘記它。一個月前姐姐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是隻要我願意,讓我到南方去,她和姐夫幫我找份工作。閑散了這麼久,我的心都有些煩躁起來,人活著一輩子,總得找點事情來做才行。婷婷過的怎麼樣呢?或許已經結婚了!我心裏經常的想著這個事情。一想到這些,我就心如刀絞!哎,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言,何許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日何夕,君已陌路。非常好的一段話,我讀起來確有太多的傷感。
    這個時節的天氣,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人要是站在外麵,保準不出半天的時間,就曬得你皮開肉綻的,就會發痧生病。鄉下的人,盡管命賤,卻也是知道疼惜自己。他們一大早就下田去了,一直要忙到上午十點鍾左右的時候,才會回去吃早飯。吃了飯就休息,一直要等到下午五六點鍾,太陽變得溫柔起來的時候才會再次下地。這樣一來,農活也做了,人也休息了。
    一吃過早飯,我就和三叔去村口接父親和母親,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打來電話,說天一亮就出發,估計九、十點鍾的時候就會到達石門村。我們村口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見到我父母從山下上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提在手裏。我和三叔連忙下去接他們,見到母親我就忍不住眼淚往下掉,母親也是這樣的,對著我看了半天,眼淚嘩嘩的掉。父親見我們這個樣子,也是紅著眼睛和三叔打招呼。然後我們還沒到三叔的家,老姑婆就來到了房子外麵的田坎上迎接我們,她和我母親又手拉著手說了半天的話。三嬸趕集去了,聽說我父母要來後,一大早就下山去買菜去了。母親把帶來的東西分成了幾分,一些給老姑婆和三叔三嬸,剩下的幾份準備送給相木匠他們。父親說,別人這樣幫忙,總得感謝一下,表示點意思。我看到母親在廚房裏塞了兩百元錢到三叔手裏,讓他去村頭的店裏多買點飲食,準備晚上在這裏招待相木匠樊廚子他們。我們剛坐了一會,三嬸就回來了,買了一背簍的蔬菜瓜果,她進門就和我母親閑聊起來。母親在城裏,給她買了一條藍色小碎花的聯體裙,她非常的喜歡。
    等到我們吃完午飯後,我和父母在三叔的陪同下,來到垮塌的老宅邊看了看,這棟房子現在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了,殘垸斷壁,雜草叢生。父親看了半天,一句話沒有說就轉身走了。這裏畢竟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我明白他的內心感受。我們來到幺叔的家裏坐了一會,祖父養的那條老黃狗如今養在他們家裏麵,這狗見我們來了,非常親熱的舔著我的手。從老宅那邊到三叔家的路上,我們商量好明天一早就上山去,一來是上去感謝大祭酒無塵道長他們,二來我還有些衣物在上麵,要拿下來帶回去。
    半下午開始母親和三嬸還有老太太就開始準備晚飯,父親、三叔和我在堂屋裏麵閑談,我看著電視,他二人天南海北的扯著,如同有說不完的話。看到這樣的情景,我有些想發笑,父親和三叔一直關係就不好,如今如同遇到知己的樣子,真是不敢想象他們曾經是多麼厭惡對方的。晚飯桌上,父親讓我恭恭敬敬的各敬了相木匠、樊廚子、賴端公還有三叔一杯酒,我敬完後,父親又開始敬了他們各一杯酒,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語。這頓飯我們一直吃了很久,吃完後我們送他們出門,父親讓我把帶來的禮物分別給他們,母親又拿出幾個準備好了的紅包往他們手裏塞。他們使勁的推辭起來,說收了東西就見外了,我們不聽這話,一定要讓他們把東西和錢收下。但到最後他們還是死活都不肯要錢,隻是把母親們買來的禮物收下了。分別的時候,他們都問我們好久走,然後要過來送我們。等她們收拾完碗筷後,已經是深夜。我們便準備休息去了,母親到老太太的房間裏麵睡去了,父親和我睡一間屋子。躺在床上,父親很快就起了鼾聲,我卻是半天都無法入睡。在這邊呆了這麼幾個月,想到自己過兩天就要離開,難免有些惆悵難受。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往往就會產生依戀之情。
    我們一大早就出發往山上走,三叔陪我們一家人上去。一路上時不時的有村民和我們打招呼,父親和他們打著招呼,告訴他們我們要上山去燒香拜神。清晨的太陽如同一個鴨蛋黃從東邊升起,稻穀快要抽穗,鼓著如同孕婦一樣的肚子。葉尖上一顆顆露珠晶瑩剔透,如同鑽石一般明亮。蝗蟲們俯在上麵,美美的吸著水。
    早上的空氣很好,氣溫也宜人,我們行路也覺得輕鬆,剛過去兩個多小時我們就爬到了山頂。道士們剛用完早餐,小猴子見我上來,高興的飛奔過來,拉著我的手就往後麵去。父親和母親在前麵各個殿內燒香,我和小猴子,一直跑到了我住的小院子。我見羅常月在他的房間裏麵打著算株,邊撥邊往本子上麵記錄,好象在算什麼帳目。我走了進去,喊了一聲“羅叔叔”,這道士見到了我,連忙起身過來,笑著問我最近的情況。我告訴他我父母和三叔一起上來了,在前麵燒香,他聽後,連忙拉著我一同往外走去。父母見到他後,說了很多感謝的話,又把從山下提上來的一大包水果給我,讓我給姚老道和無塵道長提過去。我把水果提到廚房內,洗淨後找了幾個盤子,先裝了一大盤端往無塵道長的房間端去。這老道正在看著一本什麼書,見我來了,樂嗬嗬的也是問著我的情況,又說了些什麼現在都好了,一切都過去了的話。他聽我父母上來了後,便起身往前麵去了。我又和小猴子把一盤水果端到雲集山房去,剛到八卦門門口,就見到他在裏麵澆灌花草。我笑著走了過去,喊著他,這老道畢竟年齡大了,一連喊了三聲才讓他回過頭來。
    “九兒回來啦!我昨天晚上還在問小猴子呢,問你還上來不,來了我們陪我閑聊閑聊,這日子也過的快些。”姚老道笑眯眯的說道。
    我也笑著接過話來:“好呢,我這次上來就是專門來陪老祖祖的,我已經拜羅叔叔為師啦!準備以後在這上麵修行了。”
    “身居泉林,心在紅塵。老道我還沒有老糊塗,你娃娃呀不是我們玄門中人,不會在這山上呆的太久,所以這話我不信!”這老道士搖了搖頭的說道。
    “石九慚愧,我這次來是和父母一起上來的,就是來給老祖祖辭行的。這些日子托老祖祖庇護,九兒真是感激不盡,必將是銘記終身!”我沉著嗓子說完後,眼睛紅紅的,鼻子有些發酸。
    “健康是福啊!好孩子,外麵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世界。好好的去生活、去工作吧!有空一定要經常回來看看。你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呢!或許你下次來的時候,你姚祖祖已經是坐在壇子裏麵了……”姚老道拉著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臂說著話。看得出來,他對我的將要離去,也有不舍之意。
    “老祖祖身體康健,一定會再活一百歲才會去做神仙的。”我打斷了他的話,這樣說道。這道教裏道士們死後的葬法都是讓人坐在壇子裏麵,然後封閉起來埋在塔下。所以說他們所說的“坐壇子”,就是死亡的意思。
    我在這裏耍了一個多小時,想到父母還在前麵,於是便告別了姚老道,往前麵走去。他們都在客堂裏麵喝茶閑聊,我見到母親掏出一個紅包,和羅常月推來推去半天後,終於塞到了他的手裏。母親昨天晚上就和我商量過,準備拿出四千元錢給山上的道士們,上清宮兩千白龍觀兩千,算是報答一點他們對我的關愛之情。我坐了一會,便和小猴子一起出去找常寶常同他們去了。
    中午休息後,父親和三叔在觀裏陪著無塵道長他們聊天,我和母親收拾了一下東西,一同往後山走去,準備在離開之前,拜訪一些大祭酒,感謝她的恩惠。父親原本也是想去的,但聽我說後山是道姑修煉之地,大祭酒不喜歡接見男香客,於是他便作罷,讓我代表他去好好的謝謝大祭酒。我和母親一路上說著話兒,我告訴她我在這山上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隻是對於陰教的事情,我是絕對閉口不談的。三叔已經交代過,讓我一定要三緘其口。
    我們從後院進入上清宮後,一個年輕的道姑見到了我們,過來和我打起招呼。我見過她一麵,但不知道她的法號。她告訴我常清道姑正在客堂接待兩位山下來的香客,讓我們過去找她。我們先在每個殿裏敬完香後,便往客堂走去,常清道姑果然在裏麵和兩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說著話。我在門口望了望,她見到了,對我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就見到她把裏麵的兩個香客送了出來,母親過去連忙謝她,她很客氣的把我們接進了客堂,又讓一個小道姑端了兩杯茶水上來。母親把紅包給她,她也是不要,但在我們的一再堅持下她才收下了。我對她說我明天就要回去下山,想走之前拜訪拜訪大祭酒。她聽後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帶著我們忘後麵的院落走去。一路上我聽常清道姑說什麼我們來的正是時候,明天一早大祭酒就準備下山去了,要去省上開一個關於道教學術的會,她是這個省的道協副會長,經常會受邀參加一些這樣的大型會議。
    我們站在大祭酒的門外麵,常月進去通報去了,很快就見她出來,笑著把我們往屋子裏麵引。大祭酒一襲藍衫裝束,非常的潔淨脫俗,我們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椅子上看經書。我過去對著她欲行大禮,這道姑一把扶住了我,說身體康複了就好,其他的不要拘泥於小節。我和母親在這裏做了一會後就起身告辭,害怕打擾了她的清修。我知道她是從來不接待香客的,今天接見我們,算了給了麵子。臨行的時候,她將一本《南華經》送給了我,讓我有時間就看看,我欣然的接受了,非常感謝她。是啊,我應該從內心的去感謝她!盡管母親也在表示謝意,她卻是不知道這其中很多的情況的,大祭酒對我,可以說是有救命的大恩。要不是她破除陳規,變通一些法則,對我開了先例,不然現在,或許我的小命早已經丟了。
    我們沿著林間的小路回到了前山,在後院的菜地裏我們還遇到了啞巴道士,我告訴他我準備回去了,他咿咿呀呀的給我比畫了半天。父親正和無塵道長在下象棋,三叔在旁邊看。這山上氣溫真是好,早上來的幾個香客,一直耍到下午五六點過的時候才往下麵走去。吃完晚飯,我們在前山門口乘涼,道士們各自做晚課去了。晚上睡覺我還是睡我住的那間屋子,父母和三叔都住在客房內。我在房間裏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發現了床頭的一件特殊的衣物,就是樊廚子送給我的那件五毒肚兜。這件衣服,我好久沒有穿過了,頭次程王子上來的時候,看到了還笑話了我好幾天,我當然不能對他說明這其中的原由,所以隻好由他取笑。或許是因為心頭有些牽掛,我這一晚上睡的並不好,一連醒了好幾次。
    一大早我們就準備出發,我先過去給姚老道告別,然後在無塵道長和羅道士、小猴子、常同常寶的相送下來到山門口。和他們告別的時候,我的眼淚忍不住嘩嘩的流淌了下來。走到拐彎的地方,我回頭望去,無塵道長還站在那裏看著我們,見我回過頭去,他對著我揮了揮手,又聽到他大聲的說讓我有時間就多上去耍。一路上我們不時的碰到一些香客上山去敬香,有的是山下的熟人,還有一些是從附近縣城裏麵專門趕來燒香還願的。我們回到石門村的時候,三嬸也才從地裏回來,老太太已經做好了早飯,她知道我們今天早上要回來,所以專門煮了我們的飯菜。
    吃完飯,我悄悄的對三叔說起了肚兜的事情,我的意思是現在也用不著了,想還給樊廚子,這畢竟是人家祖上留下來的東西。三叔點頭答應,說一會就陪我過去還給他。我又把脖子上的黃玉琀蟬掏出來,問三叔這個該怎麼處理。三叔笑著說:“這個是你祖父和賀瞎子交換了的東西,還不到歸還的時間,你就先戴上再說。”我聽了這話,點了點頭。於是我們出門往樊樊廚子家裏走去,三叔對我父母說要帶我去村頭走走,感謝一位幫助過我的人。樊廚子不在家,鄰村有人嫁女兒,他做廚去了。我們把東西給了他的老父親,這樊老漢非要留我們吃午飯,我們推辭後出了門,他又從後麵追了上來,把一包核桃塞到我的手裏。
    這一晚上我又睡的不好,總是無法入睡,翻來覆去不停的想著一些事情。晚上竟然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和三叔還有相木匠、樊廚子、賴端公,我們一同有說有笑的往伏龍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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