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姑娘求見大王！”
    楚楚姑娘？我微微皺眉，靠著嬴政的身子瞬間僵硬。
    嬴政抱著我的手也輕輕顫了一下，我覺得蹊蹺。
    “和她說遲些寡人再去看她。”嬴政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遲些去看她？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什麼都沒有，我不亂想。真的，什麼都沒有。
    “那楚楚在別院等大王……”聲音如春天清甜的和風，夾雜著山花的恣意，帶著絲絲南方軟軟噥噥的音調，傳入我的耳朵。想必，某人聽著這樣動聽的聲音，也是如遭電擊吧。我咬住自己的唇，被嬴政握著的手攥緊，指甲深深掐進自己的手掌，可感到痛的，仍然是心髒，抽痛的瘋狂。
    喉嚨幹澀，想說什麼，卻又堵得說不出來，雙眼迷蒙，卻努力睜大，生怕隻是眨一眨眼睛，眼淚就會不爭氣的無聲落下，藏不起，留不住……
    我感覺嬴政環著我的手臂收緊，握著我的手有些顫抖，卻更重了。雖是如此，我的身體還是不由自己控製的輕微顫抖。
    曾經真的覺得就這樣吧，不再猜了不再逃了。可是當真的覺得幸福已經觸手可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隻是一個夢……
    房間的空氣瞬間冷卻，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那麼艱難沉重。
    “菀兒，對不起……”
    我瞬間如遭電擊，他還是承認了。我本來隻是想，隻要他不說，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政……哥哥……別說了，真的，別說了……你是帝王，後宮女人多也是應該的……真的，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杜牧在阿房宮賦裏早就提到，嬴政會有很多女人，盡態極妍，曼立遠視，而望幸焉……我現在能得到這麼個活生生的人抱著我，我應該覺得滿足。
    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突然很想見蒙恬……
    才想起蒙恬自我醒來就沒有再見過他，雖然小奴說太醫說蒙恬沒事，可是畢竟他送我回來時像血人一樣，突出重圍，又跑了那麼遠的路，不知道現在怎樣了。還有蒙振，我當時刺那匹馬能救得了他嗎？
    我想我應該去看看他們。
    我努力掰開嬴政的後，強打精神，給了他一個微笑。
    “政哥哥，也不知道蒙恬大哥的上怎樣了，我想……”我看他微微蹙眉，心裏沒來由一緊，“我想不如我們叫王翦一起去看看蒙恬大哥……”
    狹長的鳳眼盯了我半晌，我不知道他到底要看清些什麼。
    “吳順，備馬。小奴，服侍菀姑娘更衣。王翦在城門，我們去找他。”毫無波瀾的語氣。
    說完他站起來。然後又拉我起來，薄薄的唇微笑，我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當時為了送你回來，幾乎丟了性命。”看到我掩飾不住的驚慌，他又說，“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了，隻是現在正在被蒙驁老將軍罰關禁閉。”
    一路默默，兩人無話。其實我希望他和我說點什麼，哪怕說說那個“楚楚”是怎麼回事。我的心亂得很，無論如何抽絲剝繭，都理不出什麼頭緒。兩個聲音在我耳邊爭吵：
    “政哥哥因為你受傷幾天不眠不休，人都憔悴了。這幾年在鹹陽他對你的好你也看到了！”
    “他對我好？那我不在的時候平白無故多出來個什麼‘楚楚’，和他好似很親昵，又是怎麼回事？”
    “帝王後宮三千，一個楚楚又算什麼？”
    “雖不算什麼，但我知道也不知道就多出來這麼一個嗲聲嗲氣的女孩子，我不能忍受……”
    ……
    ……
    我頹然，頭疼得快要爆炸了，無奈地揉揉太陽穴，撩開車輦的幕布，隻覺得外麵的陽光好刺眼。不過總算是呼吸了新鮮空氣。
    在城門見到王翦，王翦在外騎馬護航，我和嬴政在車內。
    “菀姐姐，好些嗎？”
    “好很多了！”我強打歡笑回答道。
    “你不知道，那天我和大哥在書房，就看見蒙恬渾身是血抱著你闖進來，大哥剛從他手中接過你，隻聽他說了聲‘救她’他就倒在地上了。你不知道你們兩個當時有多嚇人。一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麵無人色，怎樣叫都叫不醒；另一個麵白如紙……”
    “夠了，王翦，駕你的車。你嚇到菀兒了！”車輦內，我看到嬴政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其實也沒什麼，蒙恬隻是因為受傷失了很多血，又因為多日不眠不休體力不支最後才會這樣的。其實你比較嚴重。沒事了，他現在身體不錯，和從前一樣能吃能睡。隻是被蒙老將軍關了禁閉，所以，隻能我們去看他咯！”
    我突然覺得，很虧欠蒙恬。如果不是我這個包袱，他又怎麼會受傷？怎麼會不眠不休？怎麼會被他爺爺關禁閉……前幾天隻知道想著自己，小奴說蒙恬沒事我就真的以為他沒事。蒙恬武藝高強，若不是因為我……
    之後好像王翦一直再說什麼，可是我沒聽清。
    路程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嬴政默默無語地跳下了車，我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正準備下車，卻突然被他抱起。我當時尷尬的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明明是最熟悉的兩個人，卻突然這麼不明晰。我不知道如果一路他都要這樣抱著我我該怎麼辦，好在落地，他就放開了我。我如釋重負，卻莫名的空落。明明大地的感覺是這麼的踏實，我的心卻比當時的手足無措還要虛飄。
    就在自己發呆著的一瞬間，感到被一隻冰涼的手握著。他的手和他的膚色一樣的白，手背幾乎透明的可以看到流動的血液。可是手沒有從前軟了，可能是執筆、拿劍太多了。還是一樣的冰冷，我卻沒來由的一陣溫暖的喜悅。任由他牽著走。
    下麵一如既往的跪了一地人，我不看，他不管，隻是拉著我不急不徐向前走。
    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直到我們都變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