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邯鄲夢 第八章 月出皎兮皎人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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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趙偃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我輕輕一笑,也沒多說。就這樣,我靠著趙偃沉沉睡去。不知是因為增加了對他的好感,還是對我們之間賭局的信任。我隻是卸下了一些防備。那一晚,是我在戰國的日子裏,最明亮的夜晚。不管怎樣,不管這一切處於真情又或是遊戲,為了這份美麗,我都要感謝他。
第二天醒來已是半上午了。我起身,看了看鏡子裏自己,得意的笑笑,遊戲還在進行中。李菀,你要加油!
我跳下床來,兩個姐姐已經端著漱口水上來。我漱了口,簡單的抹了把臉,就開始任她們擺布著給自己穿衣梳頭。兩位姐姐已經接受了我給她們取的名字,來自於我喜歡的一篇小說。稍大一點的,叫葉子,小一點的,叫海子。嗬嗬,文學點的也不是沒有,就是覺得挺陽春白雪的,感覺酸溜溜的。
隻聽葉子說:“姑娘,昨天的事情府裏上上下下都傳遍了,都羨慕你呢!”
海子邊給我綰頭發邊無比小女生幻想地說:“太子還給你贏了這麼貴重的一個彩頭。太子對你真好!”
我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
羨慕什麼?好什麼?如果你們知道,一切都隻是兩個人的賭局不知又會作何感想。如她們一般,隻要肯聽話,乖巧,就有安定的生活,何樂而不為?來到這個世界,先是被人拋棄,在是被人動粗(雖然未遂),現在還拿自己的未來做了賭注,和當時戰國實力強大的趙國太子!恩?這就做值得羨慕嗎?
誰先動心,誰就輸了!
不是嗎?
所以,我心如磐石,永不可轉也!
我叫葉子姐姐給我找本書看。我可不想跑出去出風頭,給人家指指點點。我寧願在家裏看看詩經啊,春秋啊什麼的。其實那時很多字我都不識得。但還好中國字是象形字,再加上我大學選修課曾經選過修習小纂,我又有21世紀很好的語文功底,所以連蒙帶猜,也看的不亦樂乎,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讀書不求甚解,也懶得查字典,卻樂得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自在感覺。一下午,都抱著書簡,陶醉於看懂故事的自我欣賞中。
大概傍晚時分,趙偃又來了,說有個中秋家宴。
原來這麼快,就是中秋了……
爸爸,媽媽,你們好嗎?
我,真的真的,很好。不再隻會呼來喝去,四體不勤了。我在為我的生活奮鬥,你們放心。真的。
“換衣服,一起去!”他看我發呆,就來拉我。我輕輕避開,繞過他,走到鏡子旁,坐下。他就這麼看著我上妝,梳頭。換衣服時,我實在無可忍受,咳嗽一聲:“太子殿下,我要換衣服,麻煩您在門外稍等,好不好?”葉子海子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著我,好似我闖了天大的禍。鏡中看到趙偃,我微笑了一下,做了個請的姿勢。他明顯愣了一下,而後隻是什麼也不說,離開。
不過,我很奇怪,家宴,既然是家宴,他帶著我做什麼?
我和他並肩走進宴會會場。確實是家宴。
高高在上的應該是趙王和王後,右邊坐的,都是大概趙偃叔叔級別的,左邊坐的,是趙偃同輩的。我隨趙偃坐在左邊的首座,不同的是,我隻是坐在他身後。
其實整個這個家宴是非常無聊的。他們趙家自聊他們趙家的事,無非是身體啦,結婚啦之類虛以逶迤的事情。但是有一個現象值得我好好思考一下:我聽到趙偃給我陸陸續續介紹了一下,我發現了一件事,除了我,整個在座的全部女性,都是她家男人的一把手,也就是,正妻。
那我算是怎麼回事啊?我坐在他身後,難道也被默認了?
席間,趙偃突然站出來,恭恭敬敬給趙國王後叔伯請安後,竟然提出要唱歌!
我對他強烈的表現欲深感無語,一個家宴都要出風頭……
隻見他輕輕一拍手,就有人將一把琴(又或是瑟)端上,他端端正正坐於琴前,臉上還是那滿不在乎的倨傲神色。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撥了兩下弦,又向我這邊頷首致意。雙眼微垂,表演正式開始!
他唱的,是《詩經》裏的《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這是我喜歡的《詩經》裏的詩篇,從前喜歡它以“兮”為尾音,讓人讀著讀著,忍不住要唱起來。趙偃的歌聲低沉圓潤,又帶有微微的鼻音,唱到動情處,又是格外的清亮,渾厚中又把那種想念的勾人給唱了出來。
有個人,他對我唱出了這首歌。
哪怕隻是別有用心。
可是,我還是滿心歡喜。
他唱完後隻是不動,靜靜地看著我,微微地笑著,好似從前臉上的倨傲,眼中的不屑,都隨著歌聲,飄散到空中,飛走了。隻是還有一些東西,如蒲公英,不經意間,在我心中,駐入。
這時,全場的目光都停在我的身上,而我渾然不覺,我透過眾人的曖昧目光,穿過雕窗門戶,看到的,是今晚中秋皎潔的月光,都是為他而明亮。
第二天醒來,不知為何,覺得神清氣爽,心情格外的好,對著鏡子,看著看著,竟不自覺地嘴角微微上翹,心裏還暗自忖道,不知道這個趙偃今天又有什麼新花招。遂指了指那隻鳳釵,對海子姐姐說:“姐姐幫我把這個帶上吧!”
隻見海子抿嘴一笑,道:“真是上了心了!”
我不知道她在說誰,是趙偃,還是我?想來我這一舉動,落在她們眼裏,卻是刻意了。隻是沒來由臉一紅,低下頭去。
我依舊是歪在榻上看書,等著趙偃來。
等到夕陽西下,月上柳梢,依舊隻有我,葉子和海子。
“姑娘吃飯吧!”
我隻是笑了笑說:“姐姐吃吧,我不餓。”遂又躺回榻上。語氣中難掩失望的寂寥。
嗬嗬,我是怎麼了?皺眉苦笑。
之後兩天,都是如此。
心情由期盼,轉為失望,又轉為怨懣,五味雜陳。
可是,我終於釋懷。
誰先動心,誰就輸了。
不過是逢場作戲,一場博弈罷了。
我竟然入戲了。
忽然想起趙姬,遂將海子剛剛綰好的頭發拆散,不顧海子的嬌呼,隻是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趙姬,別來無恙?你可能已經忘記了那個曾經對你說“你還有我”的衣衫落魄的小丫頭了,在秦國好好做你的夫人了吧?可是我依然記得,你說,女孩子要愛自己。可是,如今的我,確實不自愛了。記得在以前,聽到過一句話,不要到了該嫁的年齡,就急著要把自己嫁出去。同樣,不要以為無依無靠了,就隨便找個肩膀依靠……
想起趙姬,自然就會想起嬴政。是我太天真了。不過是君王一夕興起,一時寂寞的消遣,隻為幾件木雕,隻為一個“菀”字,我就將理智扔到了九霄雲外。
自古君王多薄涼,嬴政趙偃都是以後的一國之主,其心所係,不過二字:天下。
自己亦是一時寂寞,就被人趁虛而入。
木雕也罷,《月出》也罷,不過玩物而已……
可是,女孩子總是容易被這樣的事情感動……
尤其是這樣的無所事事寂寞空庭,越是情不自禁。
我輕輕吐了口氣。
有人在這裏好好養著自己,不愁吃穿,不也是好事一樁?
雖有心願未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靜觀其變好了。隻是,要自愛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