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回被某個泯滅良知的給扇醒的……看我憤恨盯著那隻下一刻就要貼上我臉頰的手掌，風霽月撲通跪地，“屬下該死，先前慕容將軍說有情況，我情急之下就幹了這樣的蠢事。”我掃了他身後一堆的“高幹”，分明是指使風霽月這般對我，官大一級壓死人，也可憐他來替罪。
    不是慪氣的時候，我嚴肅地講述了剛才在外看到綿延幾公裏敵軍的情況，幾位將軍麵色皆變，連忙召開緊急會議，部署各處防守，想想公主也不敢開這樣的玩笑。
    果然不多會兒，帳外變得十分吵鬧，我理所當然留在帳內，翩翩一邊梨花帶雨一邊幫我包紮傷口。風霽月則守在帳外保護公主安全。
    時間相當漫長……警備幾乎持續到第二日中午。
    本來估計是場相當艱難的防守戰，畢竟我方準備倉促。連我這傷員都整裝待發，隻能淺眠。沒想到最後傳來的竟是捷報——扭轉乾坤，反蝕了敵軍，全靠了公主的信息和意外高人的指點。戰爭，也真神奇……
    一戰下來，直接完成了皇上布置的戰鬥任務，擇日便可班師回京。
    亂七八糟……我隻知道我逃不了了！大本營的最後一晚開了慶功宴，“高幹”和功臣在主帳開宴，大家都換上了輕便的高雅裝束，就我和對麵那位還一副軍裝，夾在當中真有些礙眼……
    坐我旁邊的高將軍皮笑肉不笑一臉慈祥的說：“還以為可以看到碧落公主著女裝的樣子呢。想來這次能夠扭轉形式，公主當真功不可沒。公主敢獨自一人深入虎穴，這番勇氣可獎可嘉，高某自歎不如，先敬公主一杯。”
    這番話明褒暗貶，加上越看越奸詐的笑容，實是虛偽得可以。一直強調“公主”的身份，還不是覺得我在軍中根本沒地位，覺得我這功立得真運氣。“碧落不勝酒力，還請高將軍見諒。”淺抿一口，他倒也沒為難我。
    “英雄出少年啊！若不是秉淩屢出奇計，又不知得在戰場待上幾年，外孫剛出生，我可想念得緊呐！現在有機會回去看看了。老朽說什麼也得敬你三杯！”這話裏究竟真心假意各幾分，一時難辨，一方麵敬酒的胡老將軍說得是實話，但想想功勞被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給攬了，誰能不起疑呢？這可是一戰成名呢，又有誰不嫉妒？
    這三杯接下，宴會的熱情被點燃，眾位一品二品的輪流向周秉淩開炮，“秉淩兄弟，我敬你一杯！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前浪死在沙灘上啊！這個恨呐。
    “秉淩真是時刻不敢懈怠呢，慶功宴也著軍裝……”那人自知失口，也不敢瞧我，“喝一杯，喝一杯！”
    這周秉淩夠機靈，無論他回答什麼樣的理由幾乎都可以衝到我，索性隻是微笑，又飲下一杯。
    觥籌交錯間，我仔細打量了對座的周秉淩，年紀與我相仿，燈光燭影，也隻瞧一個五官輪廓，對比了下旁側的風霽月，隻是著樸素的軍裝的他竟然還要好看上許多，英雄少年啊，人才！如果你能平安無事活到長安，那絕對是加官封爵，前途無量。關鍵是那個前提，難保上位者不會嫉恨地挖幾個陷阱等他跳……
    對上他眼睛的瞬間讓我有些恍然，竟不自覺站起來，等一眾人詫異地瞧我，我自然地持過酒殤，來到周秉淩身側：“碧落敬你一杯。”替他和自己滿上，一刻不放地望進他眼裏。
    “謝過慕容將軍！”飲過之後，轉而帶著醉人笑意低聲詢問，“公主是覺得鄙人臉上有東西嗎？”
    我一下綻紅了臉，實話實說，“疑似故人呐。”說罷，擺擺手回座。周秉淩好像愣了一會兒，繼續被敬酒者圍堵……
    席間，我默默地吃菜，偶爾和風霽月小聲聊上幾句，總覺得周秉淩有意無意地瞟過幾眼來。
    還在戰場，也不敢酩酊大醉疏忽職守，慶功宴也散得早。翩翩扶我回帳，一路上我卻越發醉了，被清風明月熏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躺在榻上的時候，已禁不住淚漣漣……翩翩大概沒見過慕容碧落這般脆弱的情況，慌了手腳就衝出去幫我打水。
    不多時，帳簾撥動，不緊不慢地接近臥榻……
    我懶得睜眼，“翩翩，幫我寬衣。”然後軍裝的束腰被解下，之後卻沒再動作。再是撲通的跪地聲，我也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坐正，跪地的正是酒醉剛被驚醒的周秉淩。
    “將軍恕罪，公主是金枝玉葉，屬下絕對無意冒犯。”義正言辭的語氣。
    我剛打算讓他不用在意，早點回去休息，結果翩翩就端著熱水盆進來了，我立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翩翩就配合地捂住嘴……失去支撐的臉盆自然落地，大半滾燙的熱水還是濺在她身上……無可避免的尖叫聲……我和周秉淩都鬱悶地癱倒了……
    軍人當然很有效率，我不大不小的帳內半分鍾內集結了三類人，一類的是執勤的，第二類是混進來看好戲的，第三類就是等著來抓奸的。敵不動我忘動，僵持了又半分鍾，後來竊竊私語一波波蓋上來，一個看是管事的中年抱拳上步，“敢問公主，發生何事？”
    “不過是丫頭被水燙到叫了一聲，眾位快回去休息吧，全是虛驚一場。”
    “可是周參事怎麼在公主帳裏？”
    “跟你們一樣，隻不過他來得早。”
    翩翩幫忙應和，“全是奴婢的錯，驚擾了眾位。翩翩在此給眾位賠罪。”說罷真結結實實跪下。一眾男子中夾位翩翩，一下襯得國色天香，又因地位相當，在士兵中人氣之高令人發指，憐香惜玉被發揮到極致，一下焦點就被轉過去了。有幾個蠢蠢欲動還想說話，被我陰冷地掃過一眼，也隻能悻悻收口。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周參事留步，碧落還想討教下上回勝戰的製敵奇招。”雖然知道現在把他留下來，很不理智。
    “不敢當，不敢當。”他明顯皺了眉，落座的同時又是一臉春風笑意。
    我把翩翩遣走了，他卻沒有不自在，隻是立了更深一層的防備，人也坐得更直。我飲過一口茶開口：“周參事今年貴庚？”
    “近十七吧。”
    “當真英雄少年。隻是樹大招風，何況一夜成蔭，根基自然不穩。”
    “謝謝將軍教誨。”
    “我希望你小心照顧自己。”
    “公主這是……”
    拈花一笑，我還是那句，“疑似故人呐。”周秉淩深深看了我一眼，也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