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妖嬈。
    這是一年之中最為熱鬧的一天，萬家燈火通明。
    路邊已經有心急的小孩，開始燃放炮竹和各種花色的小煙花，穿著紅色的小唐裝跑來跑去，活潑可愛。
    林淺睿站在街前，看著他們互相嬉鬧玩耍。
    站在這風口，身上是一點暖氣都沒有了，但這裏是回到家裏的必經之路，不論是乘車還是步行，隻要他回來，就能第一眼看見他。
    這該死的大年夜，竟是這般冷冽。縮著脖子，牙齒打顫……總覺得快要堅持不住了，而一想到或者下一秒洛燃就會回來，還是要繼續等下去。
    他到底是去哪裏了？不是說好了會早回來，都已經那麼晚了……
    簡直要命。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偷懶，應該把手機再送過去，這樣也不至於連個聯係的方法都沒有。
    他是不是忘記了？不應該。
    明明有再三叮囑過他，他也答應了好幾遍。
    那，他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林淺睿止不住胡思亂想，愈加焦急。
    眼睛急切的找個身影，讓他安心。隻是，街上路人稀少，偶爾有幾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經過，和他的氣質又完全不可媲比。
    突然，身上沉重了一些，低頭看，是一件黑色外套。
    震驚的回過頭去，口中疾呼，“洛燃？”
    “不是。”
    朝著來人怔楞了許久，林淺睿才慢慢轉身，“老頭，你怎麼出來了。”
    “少爺，你這樣站在路口，要著涼的。”
    “你先回去……”
    “可是在等洛少爺？”
    “……”
    “老爺夫人也在等少爺回去吃飯呢。少爺這樣站在外麵，不好。”
    “好不好我自會分辨，你先回去。”
    “少爺……老爺是聰明人，你做的這樣明顯，要是老爺起了疑心……”
    林淺睿轉頭問，“他說了什麼？”
    “老爺沒說什麼，是老頭我真心勸你，快點回去。否則真被老爺望出了什麼端倪，會出大事的。”
    “老頭……我……”
    “少爺，我知道，你擔心洛少爺……但你這樣站在外麵也不是辦法，他要回來自會回來的。”
    “老頭……”
    “少爺，先回去吧。”
    林淺睿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能不能再陪我等五分鍾？”
    ……
    望一眼窗外的天色，竟然已經那麼晚了……
    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回去，睿卻不在家。
    聽家裏人說，他還沒吃飯……
    視線回到雪白的病床上，宋琅還沒醒。看他繞上了重重白紗布的手腕，無聲的歎氣自口中逸出。
    怎麼所有人都想著要去死？生命是這樣來之不易，卻被輕易放棄。
    愛不愛當真如此重要，得不到的東西，死了就能得到麼？
    又或者，宋琅也和洛燼一樣，想要他記得他一輩子。
    想到這裏，洛燃忽然笑。他們——洛燼或者是宋琅。是在愛自己嗎？
    愛一個人，會想把他逼死在一個角落裏？愛一個人，就非要他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愛一個人，為了爭奪占有權，必須無所不用其極？
    那是愛？不，那不是。那隻是想要得到，很想要得到……想要的發了瘋。
    洛燃從來沒有懷疑過洛燼對他的愛，那畢竟是從小到大的牽絆。
    他們從一出生開始，就彼此相愛。隻是後來的那種愛，和原來的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洛燃疼愛他，因為他是他的弟弟，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願意首肯的親人。
    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發展惡劣，下場不堪。
    他明明愛他，而他也愛著他……
    又有什麼用呢？洛燼還不是死了。
    洛燃笑出聲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深愛洛燼，深深深深。
    可在這一分鍾裏，他似乎覺得，他不是愛洛燼，他隻是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對他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慚愧，而卑微，而誤以為……
    是啊，他怎麼從來沒有想到過？
    洛燃用雙手蓋住自己的眼睛，瞬間，世界是他熟悉的一片黑暗。
    我們都隻是對方生命當中的某個段落……
    或長或短。
    他與洛燼，紛紛擾擾了一番，結果觸目驚心，傷痕累累。
    但洛燼始終是死了，究竟愛不愛也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