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第四卷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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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蕭古左外出議事,二兒子的逝世無法挽留他匆匆的步履。
安淑美跪於靈前為亡夫守靈。
雪緞旗袍,身材婀娜,此刻哭得梨花帶雨,更添其楚楚可憐的風韻。
“娘親……”乖巧的孩子靜靜趴在母親的腿上,擔憂地望著她。
“安淑美你快給我出來!”跋扈下流的聲音傳進靈堂。安淑美臉色一變,慌忙將小弈推到靈桌下用桌布掩住,囑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聲!”
話音剛落,蕭勵才便闖進了靈堂。
他顯然喝了點酒,滿口酒氣雙目充血,一把撲向安淑美,淫笑:“蕭勵勤死了,父親又不在家,我看這回誰還能救你!”
抱住毫無抵抗的安淑美,一雙大手在嬌軀上胡亂摸索,忽然感覺安淑美順從得不像話,蕭勵才驚喜莫名,睜開了眼睛。
忽見寒光一閃,蕭勵才慌忙鬆手,幸虧閃得及時,要不就不止手背多道血痕了。
“賤人!”酒醒了大半,蕭勵才咬牙切齒。一抬頭,一股鮮血兜頭蓋臉噴了他一聲。
桌布掀開一條縫,小弈看著這一幕,抱著身子蜷縮成一團,嚇得瑟瑟發抖。
蕭勵才正在驚愕,卻發現原來是安淑美反手將一把剪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女人笑得怨毒快意:“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得逞。”
沒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騷。
“晦氣。”蕭勵才掃興地拂袖而去,再也沒興趣看倒在血泊中的安淑美一眼。
這女人真不識好歹。算了,明天父親回家就說她是殉情死的好了。
反正天底下識相的美女多得是,春宵苦短,何必為她浪費大好光陰!
蕭弈把這一切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裏,他親眼看見蕭勵才的獸行,親眼看見母親一把剪刀捅入心口,看著洰洰鮮血浸紅了母親的雪緞羅裳……
牙齒咬破了嘴唇,第一次嚐到了血的味道。躲在靈位桌下的孩子記住了母親的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嚎啕一句驚呼。
直到蕭勵才走遠後,才簌簌從桌底下爬出,顫抖著爬向渾身是血的母親。
“娘……娘親!?……”
孩子手忙腳亂地用手去堵流出傷口的血,血液不斷從他指縫間冒出,怎麼堵也堵不住……
安淑美一把拉住小兒子,用盡最後的的力氣,喘息道:“小弈……快,快去找傾宇!”
她知道,現在隻有肖傾宇才能救小弈。
安淑美虛弱地對他笑笑:“娘親要去陪你爹爹了,別難過……你跟傾宇說,是我對不起他……”
她欠蕭勵勤的,早該還他。
安淑美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寧靜祥和,無波無慮。
蕭勵勤,
你到哪兒,我便跟你去哪兒。
下一世,不求與你相知相戀,安淑美隻望為奴為婢償還你,可好?
“娘親……”小弈惴惴地輕喚。
安淑美沒有回應。
“娘親?”沾血的小手輕輕推了推母親逐漸冰冷的身體。
靈堂前,月光下,一個小小的孩子拚命推搡著母親的屍身,哭得泣不成聲。
淚眼朦朧中,一個聲音在心底咆哮嘶吼:是他!是他!是他!!
是他害死了爹爹,是他逼死了娘親……
蕭勵才,我要你血債血償!!
當仇恨在孩子的稚嫩的心裏紮了根,注定有一天抽芽開花,結出複仇之果。
小弈,以肖傾宇最不願意看見的方式,一夜長大。
後來,小弈跟著絕世雙驕遠離故國隱居海外,在兩人悉心培育教養下長成一位文武雙全的翩翩少年郎。
十多年後遠渡重洋千裏尋仇。
殺親伯,掌大權,當上家主後即散盡家財分予沁河兩岸災民,遠走高飛。
原本就元氣大傷的蕭家終於一蹶不振,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蕭弈一生未娶孤老終身,“禍家孤煞”之名一語成箴。
靈堂的哭聲驚動了蕭家護院,也驚動了打定主意斬草除根的蕭勵才。
“居然忘了還有一個小賤種!”
小弈感覺到了危險,慌忙擦幹眼淚從後門逃出。
無奈人小腿短跑得慢,剛跑到長街巷口,就被蕭勵才帶著家丁追上。
蕭勵才一掌摑在孩子的臉上:“小賤種你倒是跑呀!看你還能跑到哪裏去!?”
“你敢殺我,我哥哥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小賤種,你以為肖傾宇還會回來救你嗎?你害得他從小蒙受不白之冤,吃盡苦頭,他早在心裏恨透了你。”蕭勵勤一把揪住孩子的頭發,“你信不信現在最想讓你死的不是別人,就是他!”
孩子崩潰大吼:“不會的……不會的!哥哥最喜歡小弈了!哥哥說他最喜歡小弈,他才不會騙人!”
蕭勵才身邊的家丁都有點看不下去了: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真是作孽呀!
“你懂個屁!”蕭勵才高高抬起手,作勢又要打——
“放開他。”
三個字,夜空為之一靜。
長街盡頭,一個少年長身玉立,飄灑如仙。
蕭勵才臉色變了變,擠出難看的笑容:“原來是大侄兒呀。”
他身後有很多仆從打手,而肖傾宇卻隻有一個。
可不知為何,所有人在見到肖傾宇時竟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怯怯垂下頭。
這個少年,有種麵對千軍萬馬亦麵不改色的從容氣度,讓人無端端感覺在他麵前矮了一截。
小弈狼狽淒慘地倒在地上,咬著牙強令自己不哭:“哥哥……”
他就知道,哥哥不會不要自己的。
蕭勵才的手還沒有離開小弈,繼續套著近乎,企圖打動無雙:“大侄兒這又是何必呢?你看你從小受盡委屈,被這小賤種害得這麼慘,我這不是在替你出氣嘛!”
“放開我弟弟。”白衣少年不為所動,冷冷的語調如靜水流深,風揚不興。“你敢碰他一根寒毛,肖某就砍下你一雙手。”
月光稀,星辰落,夜風晚來急。
這般寒冷春夜,竟敵不過少年眉梢的殺氣。
蕭勵才心下一凜,頓感大失顏麵:這肖傾宇來者不善,將來定會千方百計阻撓於我,趁他現在孤身一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蕭勵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把他們兩兄弟一起送到地府讓蕭勵勤一家團聚好了!
正要下令動手,忽然感覺自己身邊憑空多出好個陌生的人影。
悚然一驚,隻見身邊家丁竟不知不覺被繳了械,那些人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四五支黑洞洞的槍口“唰”地頂在自己腦袋上。
肖傾宇聲音清冷得如寒霜雪粒:“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好漢不吃眼前虧,蕭勵才終於灰溜溜地走了。
剛才強忍淚水,不肯在仇人麵前哭泣示弱的孩子此刻麵對無雙,積蓄了一夜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看著無雙漸漸走近,孩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無雙伸出沾血的小手。
“哥哥……你不要拋下我……”他扯住無雙,虛弱的、斷斷續續的、哽咽著嗓音,“哥哥……不要討厭小弈……不要丟下小弈……”
這個無所不能的白衣少年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血親,最後的倚靠。
軟軟蹭著無雙,啜泣聲中透出無盡的依戀:“哥哥、哥哥……”
少年俯身抱起正在哭泣的,無家可歸的弟弟。
“哥哥,我好怕……”
貼了貼孩子柔嫩的臉頰,一股血脈相連的感情充斥兩兄弟的胸臆。
“乖,別怕,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