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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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廝殺過後,玉亙再度恢複了沉寂。
    戰場上充斥著陰森血腥的氣息,汽車殘骸在周圍的雜物中死灰複燃,忽明忽暗,像魑魅魍魎眨巴的眼睛。
    方君乾站在營帳中,麵對著麵前龐大的沙盤。山川河流,樹林山地,敵我陣地組成、兵力部署和兵器配置等情在這個簡易沙盤上一覽無餘。
    南統軍的軍官如眾星拱月般圍在他周圍
    “傾宇,”他問身邊的少年,“東北軍趕得及援助嗎?”
    “少帥問的是幾天之內?”
    “……本帥仍健在之時。”
    無雙一笑,
    新月初暈,花樹堆雪。
    “我等能不能等到東北軍救援尚未知曉,不過少帥肯定是能等到的。”
    方君乾驚:“沒想到傾宇對本帥竟這樣有信心!”
    無雙公子淡淡道:“俗話說‘禍害遺千年’,所以少帥一定壽比南山。”
    所有人:“……”
    看著平常整死人不償命的方少帥吃癟,南統軍諸心中暗爽,偷笑不已。
    不過他們不敢喜形於色,生怕得罪了有仇必報的方老大。
    不知為何,在好笑的同時,大家竟把對倭桑大軍的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
    很奇妙的,一種微妙的自信和安全感在軍官中慢慢滋生起來。
    少帥和公子還在說笑呢。
    帥帳中的歡聲笑語,竟比一篇精心炮製的雄壯演講稿更能安定軍心。
    “少帥,公子!”帳簾被掀開,驚惶焦慮的氣息撲麵而來!“有個倭桑軍官在城下要和少帥說話。”
    絕世雙驕對望一眼,彼此間交流了一個深邃難明的眼神。
    方少帥平靜道:“本帥倒要聽聽他有什麼好說的。”
    隨處可見的屍體,燃燒未盡的汽油味,眼前的一切提醒著剛剛發生的血腥戰鬥。
    身在異鄉的孤獨,朝不保夕的死亡陰影如沉重的烏雲,籠罩了所有人的身心。
    平穀秀之,平穀家長男,十六歲即被送往倭桑陸軍軍事學校學習,二十歲以全優成績畢業,憑借自身努力與家族權勢,二十八歲即位列中將,現任倭桑陸軍第八軍司令(今年三十二歲)。
    可說是倭桑軍部新一輩的領軍人物。
    他狡猾如狐,凶狠如狼,但此人有一點可取之處就是:他不讚成大肆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所轄的第八軍所過之處也不曾傳出駭人聽聞的殺戮事件。
    然而,他對其他部隊的燒殺搶掠行為,雖不讚同,卻也不會阻止。
    倭桑將領的威嚴與陰沉在他身上得到了最明顯的詮釋。
    多如螞蟻的倭桑士兵簇擁著策馬的平穀秀之,更顯其鶴立雞群的風姿。
    與此同時,平穀秀之也在打量著城樓上的絕世雙驕。
    經年後,有幸從戰場上逃得性命的平穀秀之感歎:那兩個少年,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狂肆了歲月。
    若非後來發生了始料未及的事,讓絕世雙驕遠走他鄉,怕是世界格局又要重新劃分了。
    “方少帥、肖參謀長,久仰大名。”出乎意料的是,平穀秀之的華夏語很標準——起碼跟那個人魚親王不在一個檔次上:“這次冒昧請兩位出來,是想送兩位一份大禮。”
    冰冷的聲音:“帶上來!”
    五個高級軍官被押上前。有倭桑人也有華夏人,他們塵灰滿麵,身上皮開肉綻,喊得淒慘沙啞。
    “冤枉!冤枉!”“太君小的冤枉呀!”
    無雙一見這五人,水潤的唇慢慢抿緊,手也握成了拳頭。
    “這五個人,是肖參謀長潛伏在我軍內部的奸細吧?真是佩服。要不是肖參謀長沒發現身邊的劉家維少尉早已棄暗投明投靠了我倭桑帝國,那這個大虧我可是吃定了。”
    南統軍所有人的目光如刀插在劉家維身上。
    完了——劉家維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平穀將軍居然會把自己供出來,一時如灘爛泥般癱軟在地。
    平穀秀之一揮手,五個倭桑士兵持刀站在了五人身後。
    “殺!”
    一聲令下。
    五個士兵手起刀落。
    股股血浪飛舞上半空,五粒人頭骨碌碌在地上打滾,臉上猶帶著憤懣古怪的表情。
    肖傾宇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自己一時失察,竟讓他毀了南統軍反敗為勝的唯一期望!
    血泊浸紅了屍體身下的土地。空氣中的粒子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
    “這五粒頭顱,就當我平穀秀之送予南統軍的厚禮吧。”三十二歲的平穀司令似笑非笑,勒轉馬頭準備回營。臨走前忽然問了句:“對了,諸位應該已知道南七省已被國統府割讓給我倭桑帝國的事兒了吧?”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平穀秀之心中暢快難以言表:用華夏國兵法對付華夏人,方君乾,這滋味不錯吧?
    南統軍得知自己被國統府出賣後,一定軍心渙散無心作戰。至於那個劉家維,幫自己找出那幾個叛徒後也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這個孬種就讓方君乾自己處置吧。
    嘿嘿,我倭桑可不會養一個沒用的廢物。
    跟我平穀秀之鬥,方君乾你還嫩了點!
    撫摸著腰間軍刀上的草花紋圖徽,平穀秀之笑得誌得意滿——
    此戰我倭桑帝國不勝都難!
    玉亙市城頭
    凝結著令人窒息的氣氛。
    就像深海下的火山,沉默中積蓄著毀天滅地的能量!
    誰都不知道這火山何時會爆發,毀滅。
    “少帥,”一個軍官最先開口,白淨的臉因憤怒而漲紅,“殺了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對!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義憤填膺下,無數狂熱的嗓子響起,將士們激動揮舞著刀槍,聲浪震得城頭都在簌簌顫抖。
    “少帥,少帥,我還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劉家維慌忙抱住方君乾的大腿,哭得涕淚橫流,“少帥饒命呀,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我膽小,我懦弱,我不像少帥和參謀長那樣視死如歸,我怕死,我想活,想活下去呀!”
    絕望嘶啞的咆哮如瀕臨絕境的困獸。
    方君乾靜靜看著他,隻感覺莫名的悲哀:“這裏沒有一個人想死。”
    遠離戰火烽煙,好好活下去——每個人都這麼想。
    誰也不比誰高貴,誰也不比誰輕賤。
    聽了這話,劉家維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布滿血絲,他忙不迭建議:“少帥,我們向倭桑帝國投降吧,這樣大家都不會死了!少帥,我是劉家三代獨苗呀,劉家就靠我一個傳宗接代了,我不能死呀!”
    一個鐵扇般的巴掌狠狠摑上劉家維的臉,劉福安呸了一口:“我家少帥可是東北方家五代單傳,人家水裏來火裏去可曾埋怨過什麼?你丫的還有臉說了,你們劉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居然還跟老子同姓,老子真替你害臊!”
    劉家維死死抱住少年元帥的大腿不肯撒手,隻哀聲求饒:“少帥,少帥……饒命呀!我從沒犯過什麼錯誤,您不能因為我隻做錯了一件事而殺我呀!我不要死……少帥……”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
    有些錯是不能犯的。
    因為那是彌天大錯。
    一旦鑄下,無可挽回。
    方君乾閉起眼,麵無表情:“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拖下去,槍斃了吧。”
    淒慘的求饒聲回蕩在玉亙市城頭。
    直到“砰”一聲槍響,慘叫聲戛然而止。
    方君乾在漫天血色夕陽中,對著城上城下數以萬計的士兵說:“自瑛國船炮第一個轟開華夏門戶之後,我華夏子民四十八年來一直在絕境中掙紮,血火中求存。有人說,這是我華夏民族的屈辱史,是家國不幸的開端。但我方君乾認為——恰恰相反!這是民族崛起,自強不息的號角!
    “麵對國破家亡,有人選擇了背叛,有人選擇了逃避,但有更多的華夏子民投身到這場前赴後繼的巨大戰鬥中,我泱泱華夏無數英烈,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成了新的鋼鐵長城。
    “有人說,國統府出賣了我們,出賣了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有人問,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毫無意義了嗎?
    “現在,我就明明白白回答你:不錯!國統府是背棄了我們。”
    群起大嘩!
    不安騷動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漾起一圈圈絕望的漣漪。
    “但是——”
    方少帥的聲音雖不高,但有種巨大的穿透力。
    奇異的,全場一靜。
    方君乾一身黑色的軍裝,沒有多餘的裝飾,但一言一行,卻自然而然澎湃著一種無聲的威嚴。
    “……我方君乾永遠不會背叛你們。”
    已經不能用感動這樣的字眼來形容此刻南統軍將士的心情了。
    好多在戰場山中槍受傷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鐵漢,當場掉下眼淚來。
    然而誰也沒有去笑話他們。
    血紅的落日餘暉給遠處的衰枯平原灑上了一片緋,枯黃的平原上漂浮著一層嫩黃近綠的東西,那是鑽出泥土的新草。
    是呀。
    國統府不要他們不打緊,隻要這個男人,這個叫方君乾的男人跟他們承諾一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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