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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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兵部尚書的上奏,金鑾殿眾臣個個麵色凝重。尤其是西南邊境的幾個官員更是戰戰兢兢,不敢作聲。
寰宇帝慵懶的托著腮,一下一下敲著赤金皇座上的龍頭扶手,平靜的表情絲毫看不出端倪:“諸位有話盡可暢所欲言麼。”
按聊盟的說法,他們隻要倫淳郡後便會罷兵息手,無意染指大傾版圖,更何況倫淳郡對大傾也如同雞肋,被他們聊盟收去後更有利於寰宇帝對大傾的絕對控製。
言下之意——我聊國替你接收了一塊不聽話的窮鄉僻壤,讓你這皇帝當得舒坦,記得要好好感激我們呀,少來自找麻煩!
群臣麵麵相覷,寰宇帝意下如何誰都摸不準,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位上那個男人怎麼處理了。
其實,聊盟來勢洶洶,兵威極盛,而大傾根基未穩,鄰國虎視眈眈,實在不宜與聊盟正麵衝突。
大傾心存顧忌,擔心一旦開打,剛剛穩定下來的政局會動蕩不安,至於邊界的衝突,實在不行,割讓一個不聽話的倫淳郡也是可以的。
“沒想到覆了大慶,諸位的銳氣反倒都丟光了!”脾氣最火爆的李生虎拍案而起,怒聲叱道:“聊盟算什麼東西!敢欺到我們頭上,不是擺明欺負我們大傾男人都是孬種嘛!”
泰岩慌忙勸阻說:“李將軍您先別衝動,軍國大事得從長計議。老夫當初親眼看到,以前大慶決定戰和之策時,文武百官在朝堂上要連續爭論幾天分析利弊,兵部製定計劃方針,再由皇
上定奪……總之,沒十天半個月是無法決定的,李將軍你操之過急了。”
“正因為大慶垂頭縮尾暮氣沉沉,所以才被吾輩奪了天下!”李生虎咬牙切齒麵目猙獰,“聊國已經欺上門來了,不打回去不是讓全天下人都覺得我大傾軟弱可欺嘛!”
“好!”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大殿鴉雀無聲。此時長身而起的,不是旁人,正是寰宇帝方君乾。
他目閃雷火,眼神如電:“西南倫淳永遠是我大傾國土——這點不容置疑,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大傾的事大傾自己解決,若吾等低頭退縮,不但會失去民心,聊盟也會愈發得寸進尺!”
他毫不動容地說出近乎蠻橫的話:“隻有我八方軍欺負別人,休想叫別人欺負到我們頭上!”
所有人都感受到皇座上那人睥睨天下的霸氣,武將們熱血澎湃:“得令!!”
宇曆元年二月初五,大傾特使會見聊盟使臣,向聊盟提出最後通牒:“請大使轉告貴國國君,如若聊盟五天之內不退兵,就視同惡意對大傾挑釁。到時兩國唯有兵戎相見!”
瞬間,從大傾金鑾殿傳出來的這句很有力量感的放聲,傳到了倭奴,傳到了匈野,傳到了天镔,也傳到了聊都。
寰宇帝態度之強硬,著實令各國權貴大驚失色!
“啟稟陛下,蓴陽公主到了。”
方君乾一揮手:“宣。”近日來,越來越習慣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上,靜靜品味孤獨……
毅飛蓴華服拽地,步履輕盈,飄然若仙。她是個百分百的女人,風華脫俗兼之天香國色,實在讓人一眼見到就無法忘懷。
毅飛蓴也在看著龍椅上那個男人——步似虎行帶煞,坐如龍盤含威。那是令她愛恨交織的男人。
“蓴陽參見陛下。”
“公主有事?”
“蓴陽不要回聊盟,請陛下恩準。”
“現在兩國交惡,你若繼續留在大傾,難免身份尷尬。你曾有恩於朕跟傾宇,所以朕才特赦你回國與家人團聚。”
毅飛蓴堅持:“蓴陽不要回聊盟!”
“為何?”
為何?
話語裏的漫不經心先是令毅飛蓴愕然,繼而委屈,她強壓怒火,望著方君乾的眼裏湧上一層水霧:“為何……你當真不知道嗎?”
方君乾忽然感覺自己問錯了話。直覺不想再提這個問題:“既然公主堅持留在大傾就依公主意思吧,如果沒什麼事公主還是——”
毅飛蓴再也無法壓抑爆怒!
“方君乾你醒醒好不好?你這樣根本不值得!他甚至不想見你!!”
寰宇帝沉默下來。倚坐在九龍皇座上,冷眼看著毅飛蓴失卻平日的雍容儀態,朝自己歇斯底裏。
“你看看我呀!我就在你麵前!我一直等著你回心轉意!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淚水打濕她的麵頰:“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看不到……”為了他,她拋棄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國家。可付出的這一切,卻還換不了他輕輕一顧。
他的眼裏心裏,全部細細地雕刻上那個男子的一切,他的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她知道,可她不信。
於是一直默默等著那個男人,等著他發現自己,等著他回頭看自己一眼,等著他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她要等他明白,自己才是最適合他的那個人,她能夠為他生兒育女,延傳香火,她才是這世上最愛他的人!
麵對她的淚水委屈痛苦不解,方君乾隻輕輕回了她四個字:“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永遠代替不了他……
輕描淡寫四個字,就完全否定了自己的犧牲付出。
還有比這個更傷人心的嗎?毅飛蓴是賢良,是淑德,但賢良淑德並不代表她是木頭人,沒脾氣!
“方君乾你個瘋子,難道你要因為他一句話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嘛!”
方君乾靜靜抬起頭,饒有所思望著她。
忽然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毅飛蓴感覺那個意氣風發的笑容中,隱隱彌漫著哀傷的味道。
“方君乾,早就把一輩子搭進去了……”
他猛地從龍椅上長身而起!
“方君乾你等等!”毅飛蓴喝住他。
他果然如她所料般頓住腳步。
然而他沒有回頭,負手背對毅飛蓴:“傾宇任性將國運相托。但他,隻能在方君乾麵前任性,因為他知道,方君乾什麼都會依他的。”
“因為他是公子無雙,因為他夠強,所有人都把他當做最後的依靠。他不能哭,不能惱,不能慌張,隻能更強、更強、更強……”
“所以他隻能對方君乾任性,因為方君乾是他……最後的依靠。”任性也罷,依賴也好,這隻能證明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與眾不同,獨一無二。
寰宇帝看著朱漆鐵門外浩瀚璀璨的夜空,語氣不無驕傲:
“我也知道,這天上地下,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方君乾一樣寵他、愛他、包容他——”
蓴陽公主花容慘淡,宛如雍容牡丹凋零枝頭。
原來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啊……輸了……還是輸了……不,應該是,徹頭徹尾就沒被他比較過!
嗬嗬,蓴陽想笑:沒有比較,哪來的輸贏?
方君乾上前一步,麵對正門,冰冷的霜白從門口斜斜傾灑下來,年輕君王沐浴在漫天星輝中,身影伶仃。
“傾宇的心裏裝的是天下蒼生,而方君乾的心裏裝了一個他,所以方君乾會還他個天下大同,四海升平。”
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如果是傾宇所願,朕便會依他——坐擁萬裏江山,盡享百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