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公子歸來——舉世悠悠,孰雲同此。 第五章江陵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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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荃樂翔謝信韓雋陳猛一行人等乘船沿江水而下,一路疾行,當日晚間便抵達江陵城外。尋得客棧落腳歇息,陳猛被安排與韓雋共處一室,謝信獨自一間。陳猛愈發覺得公子不需要自己隨侍在身邊,卻又不好向韓雋詢問些什麼,但是樂翔與公子在一起絕非隻是熬藥這麼簡單——都未曾見公子這樣對待家裏的兄弟們!但願明日之後便啟程回建康,到了家裏,公子再也不會這樣不分尊卑,置世家公子身份於不顧。樂翔不比自己高貴多少吧。
一夜無言。
江陵,大梁國皇帝蕭繹稱帝於此,便呈現出一派帝都風情。謝信引領眾人先行抵達太子府,早有府役認出謝信:“謝司馬,不,是謝將軍回來啦,快請,我這就去通報太子。”
正殿之上,隻見一位頭戴金博山遠遊冠、著朱衣絳紗袍、年紀不過二十歲上下的俊朗男人掃視了眾人之後,便將目光停留在最後的那位青衫少年身上。
謝信在眾人之前跪拜道:“謝信見過太子殿下,祝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後一眾人等皆跪拜行禮,謝信介紹後,大家跪坐於兩側席上。
“謝將軍今日得還,實乃幸事,從昨日起,太子府裏喜鵲便叫個不停,卻是為將軍歸來而報喜。此次繳滅武陵王叛亂,陳將軍也立下汗馬功勞,今日若得見父皇定當封賞。”蕭元良一臉的笑,視線卻停留在始終低著頭的樂翔臉上。
“回太子殿下,末將因跌落山穀中了瘴氣之毒,實乃無功而返,蒙謝將軍搭救才得以順利返回江陵,若蒙皇上召見,已是皇恩浩蕩。”陳荃揖道。
“陳將軍謙虛,令叔父一直是國家棟梁,當然是將門虎子。我已差人前去稟報,請諸位暫且歇息片刻。”蕭元良起身繞過幾案走到樂翔麵前,“樂公子年紀輕輕就精通醫術實乃梁國百姓之幸事,可在醫治好陳將軍後留在國都造福百姓。”
樂翔一驚,不禁俯身道:“草民樂翔謝太子殿下抬愛,草民隻是認得幾味藥草而已,每天為陳將軍熬幾副藥,並無醫術。”
蕭元良哈哈一笑:“陸法師信上可說啦,有兩位醫術高手隨在陳公子身邊呢,樂公子不必自謙。等進宮麵聖之後,太子府設宴為大家接風洗塵。”
“皇上口諭,宣太子殿下陳荃陳將軍謝信謝將軍速速進宮!”
樂翔一臉茫然,不由得看看朝服在身的陳荃,眼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仿佛從此間便拉開了無限遠。
有府役前來:“請三位公子到偏殿歇息。”
梁帝建都江陵也是迫於無奈,一是因受封於此,二是因建康遭連年戰亂已破敗不堪,再難現盛年之恢宏。陳荃小的時候隨父親遊曆過建康,心中的國都依舊是建康。
而此刻朝堂之上正在議論益州宜都王蕭圓肅已帶領文武群臣受降於魏國大將軍尉遲迥之事。蕭圓肅已被授封開府儀同三司,尉遲迥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益州徹底脫離梁國版圖!又有本奏:襄陽都督蕭詧與魏國早有往來,有密報稱魏國軍隊已進駐襄陽。
獨眼梁帝後背一陣陣發涼:“如今陳駿國鎮守京口,王僧辯鎮守建康,王琳已赴忂州,誰人還可領兵抵禦魏軍?”
文武群臣無言應對。
“朕已思慮多日,還都建康!自先祖開國以來,建康一直是帝王之都,朕繼位於江陵實則迫於無奈,今又丟失梁益二州,江陵已無險可守。諸位愛卿有何高見?”梁帝環視群臣。
太府卿黃羅漢奏道:“建康王氣已盡,與齊國隻隔一江,若有不虞,悔之晚也!且自古洎今相傳——荊州洲數百,當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數已滿,陛下龍飛,正應此語。還請陛下三思。”
黃門侍郎周弘正奏曰:“現在百姓還未見皇上車輛儀仗進入建康,大多還以為皇上還是列國諸王,望陛下依從四海黎民的矚望,還都建康!”
吏部尚書宗懍奏道:“周侍郎乃東都之人,當然願意東下,這恐非良計吧?”
周弘正辨道:“東都之人勸聖上東歸,若非良計;那麼西都之人想留下,就是長遠之策?”
梁帝哈哈大笑。
武昌太守朱買臣進言道:“建康乃我大梁國舊都,為帝室皇陵所在地。而荊州是邊疆重鎮,非帝王久居住之地。望陛下早日還都建康,不要再猶豫。為臣家在荊州,當然也願陛下留在江陵,但這樣做隻怕是臣下的富貴之計,而非陛下富貴之計!”
太府卿黃羅漢奏道:“啟奏陛下,魏國西疆吐穀渾雖與修好,但依然搶掠,夏侯泰經營關中不足二十年,已分出三萬騎兵討伐吐穀渾。齊國至今並未與魏國修好,臣斷定夏侯泰不敢再進犯我大梁國。陛下為湘東郡王荊州刺史時,一直在此地,江陵實乃陛下龍興之地!”
“太子之意呢?”梁帝瞅瞅一直未言的太子。
“兒臣自小隨父皇生長於此,當然更眷戀這裏。但遷都乃國家大事,無論是在江陵還是在建康,都事關國家興盛,兒臣依父皇之意,遷與不遷都定當全力輔佐!”蕭元良早就聽說建康幾乎已成為廢墟,心裏可是千萬個不願離開江陵這繁華之地。
“眾愛卿言之鑿鑿,倒叫朕舉棋不定,此事再議吧。退朝!”梁帝起身就要離去。
“父皇請留步,兒臣還有一事啟奏。”蕭元良在等候群臣退去。
周公公已近身將太子之事告之。
“哦,你是說虎牙將軍宣猛將軍已候在殿外,宣!”梁帝複又歸座。
二位小將虎虎生威,引得剛剛退朝的一眾朝臣側目而視。
“末將謝信,末將陳荃拜見皇上,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二人雙雙跪拜。
“愛卿平身。謝將軍一路護送陳將軍而來,實為辛苦,賜黃金百兩!封陳荃為虎威將軍,賜黃金二百兩。謝將軍在京歇息兩日後,護送陳將軍返回京口。後,謝將軍折返建康,在王僧辯麾下聽令。陳將軍病愈後複歸陳駿國麾下聽令。由太子代朕為二位將軍接風洗塵。”梁帝倦意至極,“朕也累啦,請二位將軍隨太子到太子府歇息,由太子安排日後的行程。”
“謝陛下隆恩,末將告退!”陳荃謝信再次雙雙跪拜。
太子府。
“既然皇帝陛下已經恩準末將返回京口,末將想即刻啟程,就不打擾太子殿下啦,隻是還要勞煩謝將軍護送,實在過意不去。”陳荃不想在江陵逗留。
“陳將軍不必介意,我已吩咐擺宴,最遲明日即可啟程,今日就在府中好好歇息一晚。謝將軍是皇命在身,護送陳將軍回京口是責無旁貸。或許過不了幾日,我們還會在建康重敘君臣之情。謝將軍到了建康正好協助王侍中早日恢複建康的往日景象。”蕭元良已暗中吩咐人將樂翔領至正殿後堂,“請陳將軍到偏殿小憩,一個時辰後開宴。”
陳荃起身告辭。謝信拱手一揖。
“快告訴我,那三個人到底跟陳荃是什麼關係?”見陳荃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蕭元良起身至謝信跟前。
“回太子殿下,那兩個長相英俊的年齡看著大些的叫韓雋,小的叫樂翔,他們的師父與陸法師師出同門,陳公子一直與那二人師兄弟相稱,始終站在最後的那個叫陳猛,是陳公子的貼身侍從,又好像是鎮東將軍收的義子。”謝信不知道矜持了這麼久的太子爺又要整什麼幺蛾子,“不過這幾日,倒是那個樂翔一直服侍陳公子,我還有些看不明白。”
“看來你再也做不回我的司馬啦,此去京口再至建康,要時刻關注陳駿國王僧辯的動向,一有異樣速速發信,這也是父皇的意思。你與陳荃剛好可以一路加深交流,量他小小年紀也翻不出多大風浪。話又說回來,他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看那氣勢可不像個病人!”蕭元良或坐或站。
“他們隨行的木箱中確是裝了好多藥,每日一劑,由樂翔親自熬煮,估計還得服用半個月。”謝信已跟隨太子多年,此刻也摸不透行為乖戾的太子又在琢磨些什麼。
“我想留下那個樂翔,你想個法子促成此事。”蕭元良狡黠一笑。
“太子殿下,此事萬萬不可!他跟在陳公子身邊是醫者身份,暫且不論他懂不懂醫術,起碼得服侍完陳公子吃完那些藥啊。殿下現在留下樂翔,萬一陳公子的病無法痊愈,豈不是與太子有牽連,皇上要是知道此事定不會應允。最重要的是鎮東將軍那邊,畢竟是一國重臣啊,我們必須確保陳公子平安抵達京口。聽韓雋說,他們服侍完陳公子用藥後便返回梓潼,勢必還要經過江陵,那時再做技藝豈不更好?”謝信躬身道。
“如此一去一回至少得一個月,我就隻能等了,讓你這麼一說?”蕭無良一屁股坐回正席之位。
門外有侍官回話:“啟稟太子殿下,樂公子已在後堂。”
“好!”蕭元良一個箭步便又止住,回頭看看謝信,“你也下去吧,去陪陪陳公子還有他那個師兄。”
“殿下,千萬不可魯莽!”謝信不無擔憂道。
“我知道啦,我隻是跟他說幾句話。”蕭元良擺擺手,速速繞過後廳直奔後堂。
樂翔獨自一人立於後堂之中,心裏是忐忑不安:如此深宅大院怎如毓岫山中自由隨意啊,隻願早日離開。忽聽身邊有腳步聲,見是一身朝服的太子殿下,慌忙之中匍匐在地:“見過太子殿下!”
蕭元良兩眼咄咄,趨身至樂翔麵前雙手扶起樂翔:“樂公子快快請起,不必行此大禮。”
樂翔小聲道:“謝太子殿下。”
蕭元良拉著樂翔的手怎好再放開:“你好不容易來到江陵,按理說,我應安排人好好陪你們玩幾天再走,奈何父皇有旨要你們明日便要啟程。我隻得領著你在府中遊覽一番,你不介意吧?”
“太子殿下,樂翔隻是一介草民,蒙殿下不棄,草民已是受寵若驚”樂翔想掙脫開蕭元良的手。
“不要草民草民的,在我麵前,你就直接稱呼自己之名樂翔即可,可有字?”有侍女要為蕭方矩換下朝服,“你們都下去,我自己來。”
“回殿下,是師父取的字——子翔。”樂翔恨不能迅速離開此地。
“樂翔,樂子翔,好名字。”蕭元良試著解開冠帶:“你幫我更衣,一會兒在前廳開宴,我可不想讓這身衣服捆綁著自己。”
“殿下,樂翔手拙,太子冠冕衣飾均為貴重之物,還是讓姐姐們伺候殿下吧。”樂翔不知如何下手。
蕭元良哈哈一笑,不由得回身伸手托住樂翔的下頦:“你喊她們姐姐?她們要是聽你這麼叫,估計個個都得筋酥骨軟。聽說一直是你服侍陳荃,到我這就不敢啦?冠冕衣服沒那麼嬌氣,即便弄壞了,再做就是啦,沒有殺頭的罪。”
樂翔實在不明白貴為一國太子的蕭元良到底要幹什麼:“太子殿下,陳公子還在等著樂翔,容樂翔為殿下更衣,好去赴宴。”
“離開宴還有半個時辰呢,陳將軍身邊還有陳猛,你完全可以留在江陵,畢竟這裏是國都。”蕭元良伸展雙臂,任憑樂翔揣摩著衣裳的細節,不時指點著,竟順勢將樂翔摟在懷裏,“留下來,好吧,我可以加賜陳將軍黃金百兩,隻要你願意。”
“殿下,樂翔不懂,樂翔隻是奉師父之命伺候陳公子用藥,待公子痊愈後還要返回山莊侍奉師父,請太子殿下體諒。”樂翔一個機靈,不知如何應對。
“那就再賞你師父黃金百兩,他不會不放人吧。”蕭元良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那團火。
“殿下,樂翔隻是一介草民,略識得幾個字,又不會耍槍弄棒,如何侍奉太子殿下?請殿下開恩。”樂翔強忍心中之怨。
“隻要你陪在我身邊,我的榮華富貴都可以給你!等你的陳公子病體痊愈,等你從京口返回再做定奪也不晚。在江陵,隻要是我看上的人和東西,沒有我弄不到手的。”蕭元良恨不得一口吃掉懷中羔羊般的樂翔。
“樂翔無論留在哪裏,都得討得師父示下,還請太子殿下恕罪。”樂翔隻給他一個背影。
“我即刻派人去梓潼,用百兩黃金換你師父的書信,等你再回到江陵,這間屋子就是你的住所。”蕭元良不得不鬆開樂翔。
樂翔一慌險些站立不穩:“請太子殿下放過樂翔,樂翔情願老死山中,陪伴師父。就像那鳥兒,一旦入籠,哪裏還有生氣?”
“我可以許你自由出入,怎麼是入籠?”蕭元良看著眼前純淨得如同一朵沐浴在晨光中的花朵般可愛的樂翔,心裏癢啊,“除非你看上了陳將軍,陳將軍風流倜儻,又是將門之後,自然比我威武,隻怕陳將軍早有婚約在身,再說了,陳府怎能容得下他身邊有個孌童?還是斷了這個念頭吧,也隻有在太子府,我可保你平安無事,我等你回來。”蕭元良邪魅一笑,令樂翔渾身一顫。
孌童?樂翔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詞,卻不知何意。